('
临放春假前两天,祁冉一年的工作终于收尾,只是他没顾得上休息,心思又立即活络了起来。
不为别的,祁冉要向小妈求婚,这事之前就在着手准备了,现在他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时机看起来也成熟,他不想再等了,一刻都不想等,只想赶紧跟小妈把婚事办了。
祁冉还特意在古玩市场买了本农历,捧着红彤彤的册子,圈圈画画,仔细研究,看每日宜什么、忌什么,又对比着天气预报一起看。
结果,他发现正月里的日子都挺适合婚嫁。
离正月也就没几天了,所以求婚得趁早,祁冉阖上日历,踌躇满志。
顾喜阮由于学校放假,已经比常人多休息了一个月。
这天,顾喜阮在家走来走去贴“福”字,忙得不亦乐乎。放眼望去,家里的对联、灯笼、装饰画透着传统节日的艳红,一片喜气。
其实贴福字、贴对联这样的小事,给佣人做就好,往年也是如此。
不过今年顾喜阮想自己做,只因为他打心眼里把这里当家看。
之前祁浩天尚且在世的时候,他还没这样的想法。
现在,整个祁宅虽然没什么人,但自从祁冉回国之后,渐渐有了生活的气息,在顾喜阮看来,不知不觉间,这里也成了居家过日子的地方。
祁冉从外面回来,一进院门,就见顾喜阮踩在椅子上,高高举着手在大门前的门框上贴横联。
祁冉心里一紧,快两步走上前,一把将顾喜阮拦腰抱下。
倒是结结实实把顾喜阮吓一跳。
祁冉打横抱着人,拧起眉,无比认真严肃道:“你能不能老实点?站那么高,后面就是楼梯,你要是摔下来,我怎么办?我那未出世的宝宝怎么办?”
“……”顾喜阮挺无语的,这人也不先问问他怎么办,好像他整个都只属于祁冉和肚子里宝宝的。
顾喜阮手当半举着,上面粘了捣成浆糊的糯米——用来贴门联的,他晃了晃腿,示意祁冉把他放下来。
祁冉把人稳稳地放在地上,又不乐意地把椅子踢远了点,防止顾喜阮又爬上去。
“怎么回来了?”顾喜阮一边剥手指上粘着的糯米,一边抬眼上下打量祁冉。
祁冉早上起来后说有事,就出门了,但顾喜阮记得,他出门前,穿的不是这身衣服。
就见此刻的继子站在面前,眉目丰朗,发型似乎特意做过,抓得凌乱又不失有型,发际在阳光下还显出一些细腻的闪粉,身上是一套修身的墨黑西装,在大冬天,年轻人连件大衣都不披,胸口袋子里探出浅色方巾的一角,跃跃欲试往外探。
年轻人身材好,穿什么都衬得出形,今天又尤其正式和帅气,浑身上下都在诉说今天要有大事发生。
顾喜阮看着看着,轻眯了下眼,又问了句:“怎么回来了?”
祁冉却在这时低下头,左脚皮鞋鞋尖点着地面,透出一丝奶狗式的腼腆。
他这反应,着实让顾喜阮有些意外,毕竟平时祁冉脸皮很厚,很少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祁冉依旧低着头,闷声说:“回来接你……你进去收拾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顾喜阮身形未动:“什么地方啊?这么神秘。”
祁冉皱了皱眉,掀起眼皮望顾喜阮一眼,多了点催促的意思:“到了就知道了,你快点。”
顾喜阮面色清冷,语调平平:“不会要带我去求婚吧?”
祁冉:“……我……”
“你裤子口袋里揣着的不会是戒指吧?”
“……”
祁冉倏地低头一看,果然,西装裤的口袋隆起了一个方角的形状,是丝绒首饰盒。
祁冉脸一红,下意识一手捂住口袋,此地无银三百两。
对面顾喜阮还在冷冷淡淡地说话:“不会吧不会吧,真打算今天求婚?我也就随便猜猜啊,你别放心上,猜到了你也别不好意思,主要你今天太明目张胆,我想不知道都难,不过虽然猜到了,我还是挺意外的,或者我说惊喜,你会不会更高兴一点?”
说是这么说,却丝毫没有意外或惊喜的表情。
祁冉的俊脸红透了,恼羞成怒,直接出声打断:“你到底去不去!”
准备了近两个月的求婚仪式,本来想给顾喜阮留个悬念,制造一个惊喜,结果一眼就被看穿,祁冉又气又臊,顾喜阮这一出直接把他后面的情绪都打乱了,肯定发挥不好。
两人在门廊上对视,一个目光如水般平静,一个隐隐烧着火光,气氛都有些凝滞了。
良久,一阵冷风刮过。
顾喜阮怕冷地缩了下脖子:“好冷。”
“……”
“进来吧,外面的对子都贴好了。”
说着,小妈当真就往屋里走。
祁冉呼吸一窒,没忍住提高音量:“为什么不去?”
顾喜阮转回身,目露茫然,说:“去求婚现场吗?你不是求过婚了?”
', ' ')('“……”
祁冉脸顿时黑了,想到上次在公司卫生间,一个冲动没忍住,就跪下跟小妈求婚。
可那不是他想要的效果啊!他要浪漫!高级!一生仅一次的爱情见证仪式!
不是在厕所!!!
不是厕所!厕所!厕所!
“不一样!”祁冉烦躁,扯下精心打理过的领带,说,“连个证婚人都没有,戒指也没有,算个毛的求婚?你去不去?”
顾喜阮撇开视线想了想,脸上多了点无奈的纵容,配合地点点头。
祁冉眼睛一亮,整个人又重新开朗了。
谁料下一秒,顾喜阮说:“那行,不过等过段时间吧,现在不是时候。”
祁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目光犀利地盯了顾喜阮数秒,头一扭,转身一屁股坐到自家门前的台阶上,也不管身上的西装多名贵,一个人生起闷气来。
萧瑟冬风里,小祁总的背影看上去又倔强,又可怜
顾喜阮不紧不慢地进屋洗了手,擦干后,随手拿了件外套披上,重新来到屋外,跟祁冉并肩坐在台阶上。
此时下午四点,阳光白炽,却不强烈,晒得人忍不住细眯起眼。
顾喜阮双手交错,拢着外套前襟,身体微微前倾,凑上前去观察祁冉的表情。
祁冉赌气中,不愿遂了他的意思,倔强的脑袋又往旁边撇了几度,就是不让小妈看见。
顾喜阮小声说:“好冷哦……”
祁冉几不可查地动了动,接着,眼睛看着的方向不变,冷着脸色伸出手臂,揽着顾喜阮的肩,把人带进怀里。
顾喜阮犹如进入了一个港湾,无声地笑了,眼角好看地弯起。
“冉冉。”
良久。“嗯。”祁冉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顾喜阮仰起脸,闻见继子身上好闻的大地气息,看着他暴露在眼前的一截流畅下颌,目光愈发柔软。
他说:“就算是厕所也无所谓,那时候,我能感觉到你的感情是真的,这就够了,所以我也答应了你的求婚。”
听着顾喜阮清润的嗓音,如品上好的龙井,祁冉气消了不少,脸色也缓和下来。
祁冉低声说:“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顾喜阮想了想,垂下眼,说:“再等等吧。”
祁冉一下子又有点上火了,急,偏过脸看向顾喜阮,道:“还要等?等到什么时候?你到时候肚子都大了!”
顾喜阮:“……”
显然,祁冉比他考虑得多。
祁冉胸闷得厉害,吐出一口恶气,动手三两下脱下外套,披在顾喜阮身上,自己则撤回了手,用肢体的疏远表达内心的不满。
祁冉抿了抿唇,带着置气的意思,说:“你当然不急,我看你压根就不想跟我结婚,你就是想白嫖我,不给我名分。”
“……”顾喜阮觉得祁冉说得有些离谱,但一时没想好怎么反驳。
“你现在又不是我老婆,怀了我孩子,算什么?外人只以为你是祁浩天的太太,孩子一出生,他是要叫我哥哥,还是叫我爸爸?我是不是连自己孩子都不能认?”
“……”
顾喜阮一巴掌扇在祁冉脑袋上,“别瞎说。”
祁冉理智气壮地瞄顾喜阮一眼。
顾喜阮拢紧了外套,低头看着面前的台阶,许久,说:“我只是想解决些事情,结束后就好。”
祁冉紧接着问:“什么事?”
顾喜阮不说话了。
祁冉心里泄气。
又来了。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顾喜阮却总喜欢自己做决定。
祁冉求婚不成,站起身要走,说:“我回屋了,外面冷,进来吧。”
他要走,却被一只温凉的手抓住了腕。
祁冉顺势向下看,顾喜阮正姿态放松地伏着背,歪着脑袋,朝上看他。
阳光把顾喜阮淡漠的瞳仁照得近乎通透,他此刻轻轻眯着眼,绝色的脸庞显出几分鲜明和可爱。
“冉冉——”顾喜阮拖长了调子,声音绵软。
祁冉气息乱了。
顾喜阮在膝盖上蹭了下脸,思索了会儿,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我不敢说,我怕你觉得我坏。”
祁冉不解。
“陈玉玲的事还没解决,我就不能跟过去撇干净,我希望嫁给你的时候,满心满眼里只装着你,未来也只看着你,不用再去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所以……给我点时间,好吗?冉冉。”
祁冉看着这样的顾喜阮,怎么可能说不好。
他沉默地把顾喜阮从地上捞起来,像个孩子一样举起,抱在怀里。
带着干爽气味的冷风中,顾喜阮揽紧了祁冉,披着男人的外套,贴着对方的体温,一点都不觉得冷。
祁冉说:“你一点都不坏。”
顾喜阮趴在祁冉肩上,岔着腿,静默了一会儿,在祁冉耳边小声说:“虽然还没结婚,但夫妻
', ' ')('间能做的事,我们都做了,没区别的,不过你现在上我,还是上继母,还算在偷情,以后就没这福利了……你要不要趁着我还是你父亲遗孀的时候,多上几次啊?”
“……”祁冉脑袋里有些空白,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把顾喜阮向上颠了颠抱紧些,朝着屋里走:
“有时我想想,你还挺坏的。”
顾喜阮咯咯地笑。
身后,树影斜照在门廊上,冬日一片静好。
***
今年春节,祁冉除了年初一去祁老爷那儿吃了次家族晚宴,其他时候都腻在家里,跟顾喜阮一起。
接近春假末尾的时候,一天早上,顾喜阮接到了陈玉玲的电话。
一接起电话,陈玉玲的声音就急切地传来:“你弟弟的公司被查封了,你知不知道?”
顾喜阮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旁花架上,继续拿剪刀修理一盆寒兰,不紧不慢地说:“是吗?”
陈玉玲没注意顾喜阮的语气,自顾自地道:“我问了检察院,负责人说秦央那家奢侈品店涉嫌洗钱,过去半年接受了大量海外不明基金协会的汇款,这怎么回事啊小阮?不可能洗钱啊,那些款不是你汇的吗?怎么又牵扯出什么基金会了?小阮,你那边的资金存不存在问题,你检查过没有?”
顾喜阮眼睫淡淡地垂着,手中修剪残枝的动作温柔而耐心,说:“每次要钱,不是你说把钱打给秦央公司吗?”
“是这么说,因为是你弟弟公司,我提钱也方便,反正就我们两个用……哎,我们现在说的不是这个,你钱的来源干不干净?”
顾喜阮手一顿,问:“你怀疑我?”
陈玉玲那边顿了一下,随即像是冷静不少,压下语气,没先前那么急了,说:“不是的,小阮,我怎么可能怀疑你,我就是问问,因为刚出这事,正慌得六神无主呢,小阮,这样,你帮帮婶婶,帮我托关系把秦央的公司救下来,或者开个证明什么的,表示那些钱是你转的,现在公司查封了,我……我还有好多钱在里面提不出来呢。”
顾喜阮说:“我每次汇款都用中介机构,他们帮忙操作,具体怎么做,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给钱。”
“那……”
顾喜阮话锋一转:“涉嫌数额多吗?”
“挺多的,好几千万呢。”
“哦,你也知道挺多。”
陈玉玲噎了一下,听出了顾喜阮话中的嘲讽之意。
那好几千万,都是她从顾喜阮这边要来的,但是每次,她都不嫌多,只想要更多。
陈玉玲虽然沉了脸,心里直骂顾喜阮贱人,但声音里没显露出来,毕竟她现在有求于人。
她转了个话题,说:“小阮,帮帮我吧,现在家里有能力的,只有你了。”
顾喜阮放下剪刀,一手撑在花架旁,看着面前空白的墙壁,说:“找人,我没有那个能耐,我只是个大学教授,祁家这边的资源不为我所用。开证明,不可能,你也知道我现在是祁浩天遗产的继承人,不仅是祁家人,社会上也有很多机构人士在盯着我的资金去向,给你汇款本来就不能摊在明面上,尚且秦央的公司现在出了问题,我更不可能承认那些款跟我有关,如果让股东知道我随意支取大额钱财给亲戚,不论那些钱是不是私人财产,我一定会接受公司调查,我不能让名誉出现污点。”
“小阮你怎么这么自私呢!”陈玉玲控制不住脾气,说,“现在我和你弟弟都遭殃了,你怎么只考虑你自己?”
顾喜阮好笑:“不应该?你当你是谁?犯得着我冒险?掂掂自己的分量再说话,我需要考虑你们吗?”
“你!”陈玉玲恼了。
她也知道,顾喜阮不待见她,要不是她手握把柄,顾喜阮也不会乖乖受她摆布。
陈玉玲咬咬牙,撕破脸,说:“这事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要是公司救不回来,你把查封的钱都还我!不然明天你跟你那便宜继子的事就能上报,我看你董事长的身份还保不保!”
顾喜阮笑了一下,连生气都省了。
陈玉玲并不知道他和祁冉已经在一起了,都打算结婚了,并不在意外界的声音。
顾喜阮缓下语气,假意说:“好吧,你先别急,这事我帮你问问,或许中介机构那边有头绪。”
陈玉玲以为自己的震慑起了作用,冷笑一声:“你最好快点。”
说完,“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顾喜阮不在意,任手机放在花架上,捧起那盆修剪精致的寒兰,哼着曲调,脚步轻快地去往客厅。
他当然不会给中介机构打电话。
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中介机构。
一切不过是从一开始就设好的局罢了。
等汇的款足够多了,够得上洗钱嫌疑了,再举报秦央的公司,那些钱都是黑市里滚过几轮的,当然不干不净,就连那家基金会也是,有过案底,查不出问题才怪。
想到这,顾喜阮只觉得快意。
稍晚的时
', ' ')('候,顾喜阮给陈玉玲打去电话。
“我问清楚了,一切问题都出在那家基金协会上,因为检察院查不到基金会的实际控制人,所以认定为空壳公司,加大了洗钱的嫌疑,律师建议让那家基金会合法化,表明基金会和秦央公司之间是正常投资交易行为,就不会有问题。”
陈玉玲看到希望,语气急切起来:“那怎么合法化呀?”
顾喜阮说得轻松:“找个实际控制人就行了。”
“去哪儿找?”
“这个不是问题,你实在找不到,花钱雇也行,签几份文件的事,而且控制人能分红,每年少说有五百万,不难找的。”
陈玉玲不懂什么合法不合法,文件不文件,但一听到五百万,脑子一下子活络起来了。
“白白拿五百万?”
“当然不会全给,挂名的人有工资拿,年底能分红,但中介机构会抽佣金,所以到手的大概两三百万。”
陈玉玲声音里染上了小心翼翼:“谁都可以?”
“对,你自己找,还是我帮忙找?”
陈玉玲连忙道:“你看我可以吗?”
电话这边,顾喜阮微微一笑,停了良久,说:“可以,找个时间签文件就行。”
那边陈玉玲美滋滋,挂电话前,还不忘说:“小阮,最近公司被查封,拿不出钱,你来找我签文件的时候,带点钱来,五十万吧,给婶婶应应急。”
顾喜阮低下头,依旧笑:“好,我带现金吧,避嫌。”
陈玉玲的声音听上去也很愉快:“那最好不过了,我看出来了,关键时刻,还是你靠谱。”
隔日。
陈玉玲早早来到约定地点,是一家酒店的套房。
不多久,一个律师模样的男人提着公文包敲响门。
陈玉玲左右看看,没看到顾喜阮,不满:“他人呢?不是说带钱来吗?”
律师公式化回答:“顾先生要避嫌,我们先签合同,他等会就到。”
陈玉玲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嘀嘀咕咕进了屋。
律师拿出了几分文件,都是厚厚的三十多页纸。
陈玉玲翻了头两页,失去耐心,问律师:“在哪儿签字?”
律师看她一眼,递上一支笔,把合同的签字页都翻好,递上前。
陈玉玲也不管,闷着头只管在上面写自己的名字。
等手续都办好了。
律师收拾后东西,看了眼手表,说:“陈女士,现在你已经是基金会的实际控制人,检察院那边应该很快就能查清楚。”
“嗯。”陈玉玲不怎么客气,望了眼空荡荡的门口,说,“顾喜阮人呢?”
她还等着自己的五十万呢。
律师回答:“快了,那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陈玉玲挥挥手打发他。
陈玉玲又等了一刻钟左右,正想打电话催催顾喜阮的时候,五六个警察打扮的男人却进了屋。
陈玉玲一时没反应过了:“警察同志,你们……”
为首的警察面容严肃,上来就是一副手铐,说:“我们掌握了证据,你是一家涉嫌洗钱的基金会背后控制人,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追查这家基金会,由于涉嫌交易额巨大,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陈玉玲瞪着眼,整个人都懵了。
三分钟后,高级酒店的走廊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都是顾喜阮那个贱人害我!你们快去抓他呀!我冤枉啊——”
一个满身皮草的中年女人腿软得站不直,全程被两个警察拖着往前带,脸上红红绿绿的妆都花了,万分狼狈和滑稽。
酒店外边,街对面,两道身影站在树荫下,全程看着女人被押进警车里。
“几年?”其中一道清润的声音问。
旁边站着的是刚才负责陈玉玲签字的律师,他恭敬地说:“至少十年。”
顾喜阮点点头,看向律师,眼神平静无波:“十年后如果出来,我希望她直接进精神病院,可以办到吗?”
律师愣了一下,看着眼前如天使般纯洁美好的面庞,内心里却泛起丝丝的寒意。
律师低下头,依旧带着恭敬:“好的,明白。”
“辛苦你了,我先走了。”
顾喜阮转身朝着地铁站的方向。
律师在身后说:“顾先生,我正好开车送你。”
顾喜阮回头,微微一笑:“不用麻烦,我坐不了别人的车。”
顾喜阮今天来这里没告诉祁冉,祁冉也很默契地没问他出门做什么,所以顾喜阮也就没人接送。
他依旧是坐地铁来的。
顾喜阮准备原路返回,继续坐地铁回去,却在走了两步后,在街旁的停车位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喜阮停下脚步,朝着那边看去。
他家小狼狗正靠在车旁玩手机,身高腿长,一身休闲,随随便便就是一道风景。
', ' ')('顾喜阮心里霎时间回暖。
他走过去,在祁冉面前站定。
祁冉余光瞄到身前的人影,抬头,见是顾喜阮,微微一笑,收了手机。
“没戴围巾,不冷?”祁冉把人带到身前,包进自己的大衣外套里。
顾喜阮笑着摇头。
祁冉什么都没问,只目光温和地扫过顾喜阮的五官,问:“回家?”
顾喜阮点头,紧接着又摇头。“带我去个地方。”
祁冉莫名:“什么地方?”
“你说过的求婚现场呀,忘了?”
“……”
祁冉神色秒变正经,隐隐还有些激动。
他重新掏出手机,说:“你等着,我叫点人。”
“……”顾喜阮觉得这话黑帮气息很浓厚,他说,“不用,就我们两个……”
他只是听说祁冉为了求婚的事费了很多心,不去的话辜负了祁冉的好意。
祁冉已经拨通电话了,招呼好友们到场:“快来!老子今天求婚,对对对,就上次说好的地点……拜年?大哥,去拜什么年!春节年年有,我跟我老婆的求婚仪式就今天一场!”
顾喜阮:“……”
突然不想去了。
总觉得已经开始丢脸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赶在顾喜阮的肚子隆起来前,祁冉和顾喜阮把婚礼办了。
祁冉在婚礼上致辞时,感性到落泪。
小妈又好笑又无奈,按着祁冉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感受这个仿佛永远长不大的男孩一颗赤忱的心。
那天会场里顶灯闪烁,仿佛漫天的星空,他们终于结婚了。
经历了太多误会、分离、伤害以及原谅后,终于又站在了彼此的身旁。
“冉冉。”
“嗯?”
顾喜阮在璀璨的星空下对着祁冉一笑,甜美而又清纯,一如好多年前。
***
八个月后,顾喜阮和祁冉的第一个孩子出生。
不是女孩,是男孩。
祁冉以前一直嚷着要女孩要女孩,但皱巴巴的孩子抱到面前时,他喜欢得不得了,只要是他跟顾喜阮的孩子,他都喜欢。
取名顾羡祁。
祁冉要求的,跟顾喜阮的姓,就算遭到祁家人的反对也不管。
孩子出生一年后,已经会走路了。
顾羡祁固执地不用学步车,跌跌撞撞地四处乱跑。
这天周末,顾喜阮在书房查阅论文,把顾羡祁带在身边。
祁冉去见客户了,不在家。
顾羡祁睡饱之后,在地上爬来爬去,翻箱倒柜。
家具都包了软边,所以顾喜阮也不担心他,让他自己玩。
突然,一旁想来物品倒塌的声音。
顾喜阮心里一惊,连忙偏过脸看去。
就见书柜下面一排最里面的柜门打开了,从里面漫出来一堆纸盒和文件,应该都是杂物。
顾喜阮上前查看,蹲下身,先是检查一旁的顾羡祁。
顾羡祁并没有受伤,也没受惊,瞪着溜圆的眼看了顾喜阮一会儿,自己爬到另一边去展开新的探险了。
孩子像祁冉,活泼好动得不行。
顾喜阮收拾从柜子里掉下来的物品,翻了翻,似乎都是以前祁浩天的物品。
这个书房,本来就是祁浩天的,所以顾喜阮没翻过书架下的抽屉和柜子,一直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顾喜阮捡起一部分书籍和文件放回,这时,突然看到一个掉了盖子的纸盒里,在一叠文件上面躺着一部手机。
那个手机款式很老了,是顾喜阮上初高中那会儿流行的翻盖机,当年的厂商也已经倒闭。
顾喜阮拿起手机,猜测是祁浩天很久以前用过的。
他随手按了按开关键,本来只是想试试,没想到手机屏幕居然亮了。
上面出现两只交握的手,是开机Logo。
顾喜阮难免会惊讶,按时间算,这手机废弃不用也有六七年了,就算祁浩天生前会时常充电,那也快关机两年了,竟然还能开得了机,电没漏光?
质量也太好了点。
手机一亮起,没过一会儿,就弹出提示。
【信箱已满,无法发送或接收,是否清理部分信件?】
顾喜阮不太会用,没看清楚随便按了个键,界面就跳到了信箱里。
顾喜阮不想窥探祁浩天生前的隐私,所以想直接关键阖上盖子。
可在视线滑过屏幕的一瞬间,他的视线顿住,有些发直。
顾喜阮在信件的最上方一条,看到了来件人的名字——
“顾南山”。
顾喜阮盯着屏幕,呆滞了很久,久到血液几乎要凝固了,慢慢有点冷。
顾喜阮点开了最上方的一条收件信息。
【顾南山:祁浩天,算我求你,放过我吧。】
', ' ')('顾喜阮咽了咽嗓子,眨眨眼,看向收件日期。
2013年9月23号。
19:56。
2013年9月23号那天晚上,举家搬迁,父亲出城前,在服务区做短暂的停留。
顾喜阮刚睡醒,在车后座望着父亲的背影,见男人一个人背靠着车门抽烟,手机屏幕映亮他的眉眼。
父亲始终拧着眉,像是遇上了棘手的事。
后来父亲灭了烟,上车,系好安全带。
再后来,盘山公路上,迎面斜道里冲出来一辆车,两方都在高速行驶,造成两死两伤。
玻璃破碎的声音仿佛就在耳旁炸开,顾喜阮蹲在地上的身形颤了一下,骨头都隐隐作痛起来。
顾喜阮紧紧地咬住下唇,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按了“上一封”的按键——
【发件人:我】
【2013/9/2318:45】
【顾南山,我们一起死。】
再上一封。
【发件人:我】
【2013/9/2317:00】
【你真走?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上一封。
【发件人:我】
【2013/9/2316:56】
【顾南山,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上一封……
【发件人:我】
【2013/9/2316:41】
【真走了?】
……
【发件人:我】
【2013/9/2316:34】
【你他妈敢走一个试试?】
……
【发件人:我】
【2013/9/2311:12】
【你还真准备搬家?我在你家楼下等。】
……
【发件人:我】
【2013/9/2310:12】
【接电话。】
……
【发件人:我】
【2013/9/2309:00】
【顾南山,你自己来见我,让我找到,操不死你。】
……
手机跌落在地毯上。
顾喜阮怔怔地望着地面,整个人喘不上气,心惊心凉到极致。
他张开嘴,想叫,却发不出声。
顾喜阮霎时间明白,那场车祸不是天灾,是一场蓄意谋杀。
是一个疯子的自我殉情。
一时间,天崩地裂。
顾喜阮觉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
一切都是假的,祁浩天斯文儒雅的外表是假的,他的失忆是假的,或许有真,但后来他肯定想起来了。
难怪祁浩天执意要娶他,因为他跟父亲长得像,身上有顾南山的影子。
难怪结婚的三年间,祁浩天总是让他——“聊聊你的父亲”。
顾喜阮过去从未发现,祁浩天对他父亲的兴趣,已经远远大过于他。
而他。
他对仇人感恩戴德,嫁给了仇人,又给仇人的儿子生了孩子……他忽然有种感觉,这些都是祁浩天早已规划好的方向。
顾喜阮一阵晕眩。
这时,旁边的顾羡祁玩好了,咿咿呀呀爬过来,用稚嫩的小手扒了扒顾喜阮的衣袖。
顾喜阮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孩子,意识到,这是他的骨肉,也是祁家的血脉……
此时顾喜阮的眼里,满是惊恐。
***
那天晚上,祁冉回家时快凌晨了。
他为了不打扰顾喜阮,在客房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摸黑回到主卧,爬上床。
祁冉自以为动作很小心,在床上躺定后,放松地舒了口气。
他习惯性想看看顾喜阮的情况,却在扭头的瞬间,在黑暗中看到一双闪着幽光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
祁冉差点吓出问题,下意识伸手拍开床头灯。
灯光亮起的瞬间,顾喜阮眯了眯眼,目光有些冷漠,有些黯淡。
祁冉一想到从刚刚他进门到现在,顾喜阮一直躺在床上,睁着眼看他,却不出声。
莫名有点悚然。
察觉到顾喜阮不对劲,祁冉有些紧张地问:“宝贝,你怎么了?”
顾喜阮不说话,依旧看着祁冉,却又好像不是在看祁冉。
祁冉靠上前,正要说点什么,顾喜阮却突然起身迎上,借力翻身,把祁冉压在身下。
“你说得对。”顾喜阮低声近似呓语。
“什么?”祁冉一脸懵逼。
顾喜阮自顾自道:“那是一种补偿……”
祁浩天要把所有的都给他,不仅是全部财产,还有他的儿子祁冉。
顾喜阮贴着祁冉的唇,一开口,唇瓣之间
', ' ')('若有似无地挨着、蹭着:“你是你父亲留给我最好的礼物,祁冉,别让我失望……”
顾喜阮不原谅祁浩天,却在那个下午,在翻阅了祁浩天和顾南山之间的一千多条信息后,理解了祁浩天占有到极致的爱,他忽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确定。
“祁冉,不要欺骗我,不要离开我,不然……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