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在气势上输了一节。
她果然是个没用的女人。
不过,他是知道那件事儿了么?
四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胤禛放低书,毫无松动的垂目面无表情的看着锦织,脸色抹青。
“你知道了?”锦织扁着嘴,下巴抵在胤禛放在膝头的手背上,无辜的柔声道。
胤禛手指微动了动,不说话,呼吸很浅。
锦织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小心翼翼问道:“生气了?”
胤禛还是不说话,将书扔向一边,目光挪向一旁的汝窑彩绘莲塘壁瓶。
闷马蚤!闷葫芦!小气鬼!难缠鬼!
锦织心下腹诽,唇际却勾出一抹娇艳的笑,如桃花照水,讨饶道:“爷,您有话就说么,这样不明不白的生闷气作什么?别生气,会长皱纹的。”
胤禛喉头冷冷一哼,带着惯有的讥诮语调:“生气?我生的哪门子气!爷说过,你做了什么,爷都不会与你置气!”
一抽被锦织下巴压住的手,拿过才被他弃了的书,他作天天向上,日日苦读状,只是翻开的那页明显是他方才早就看过的。
锦织心下清明,夺过胤禛的书,起身蹭到他怀里,黛眉凝愁,用一双轻染黯然惋楚的水眸淡淡的凝视他,幽幽道:“胤禛,你那日舅舅平安脱险,我自是信的。只是,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自然想知道他身在何处,是否安好。我也不是去寻他,只要晓得,他平安的活着,我便心足。”
胤禛凤眸轻轻一眈,肃着雅韵的俊脸,不咸不淡道:“你担心亲人安危,我自是清楚,又怎会为此事生气?”
“那你是?”锦织审视着胤禛的表情,迟疑问道。
“哼。”一声轻哼,胤禛垮着脸,移开眼波。
锦织有些恼怒的瞪着他,凭什么就得她一直哄他?他为何总是样,啥事都喜欢闷在肚里不说;生气了,什么都不解释,却总要别人去费心思猜得他的想法。
风动帘起,金辉由窗帘斜着洒入,他颊上、长长的睫毛上便染金色的光晕,让他冷如刀削的面容也柔和了起来。
锦织闪神,想起那年在九疑山,竹林湿润,小阁烟波,余晖掠影,胤禛笑意轻扬,静静看着她的模样。
他身上树影繁花,风华绝代;眸中暖阳迷醉,情意蓄满。
转眼间,便是六年。
罢了,何必计较?不是已打算好,要和胤禛恬淡的相守一生么?退一步就好。
心思回转间,锦织轻声一叹,扳过胤禛的脸,看入他的眸子,认真道:“禛,如今,你也知道我的身分。你叫我怎好求你帮忙?算下来,除去你,现下我唯一能信任的也只有董鄂大哥,且他也识得舅舅,因此我才寻他帮忙的。胤禛,大哥虑事周备,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胤禛有些嘲讽一笑,墨眸中隐有怒气,正要话,马车却停下来。
侍从在外轻声请示:“王爷,到锦鸳庄了。”
胤禛淡应了声,推开锦织下车,径直一人入院子,也不管后面的锦织有没有跟上。
他就样扔下了她。
锦织怔在车里,心空落落的,手下意识的抚上了小腹,眼角竟有些酸涩。
离了车,锦织挥退欲跟上来的侍卫,深深吸了口郊外清新的空气,放开目光望着无际前方那一大片草地,亩亩田地,和大片的果园中那已冒新绿的鸳鸯藤。
自从两月前,他们经历生死考验后,回到京城,胤禛便让锦织搬离原先住的院子。毕竟上次在河北,吴铭的话暴露了锦织的身世。虽说当时跟在身边的都是他的亲信属下,可他向来疑心甚重,为防万一,还是让锦织住到了这个他第一次为她庆生的庄子。
鸳鸯藤下,一生一爱。一语成谶,却是爱的极苦。
天上飞鸟轻鸣,锦织一人一影,踢着路上的小石往前走着。
忽而忆起什么,锦织慢脚步,看着小径蜿蜒,延伸到远处那十里荷池。她一步一步地轻踏前进,前年,她的生日就是在这过的。
夜里瑶雪苍茫,星光朦胧,她与胤禛出来踏雪。
一前一后。胤禛走在前面,她在后面几步处,踏着他踩下的脚印,埋头跟着他。
一直一直,那样走着。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
突然胤禛止了步,站在寒风中牵起她的手,朝她手心吹热气。那细致的模样,她一直记得。
心暖暖的,她不知怎的就冒出一句叫她现在想来都觉得肉麻的话:“胤禛,无论你走的再远,我都能跟着你的脚印,找到你。”
胤禛微笑着拥她入怀:“放心,我不会丢下你。”
那时,他的声音是少有的认真。
不,其实胤禛无论做什么事情,大到朝政筹谋,小到一书的摆放,都极其认真,一丝不苟。
他与胤祥下棋,拈子拧眉细思,步步斟酌;一人习武时,一招一式,分外较真。
可偏偏对她却不同。对弈敷衍,比武闲散。
除了,除了芙蓉帐里那事他会格外严肃对待外,连对她说话也喜欢音调拖的长长,一幅懒洋洋的样子。
以前,她不明白,甚至觉得他对她不够上心,因此常常没有安全感。
人大了,经的事情多了,人也活得清醒起来。
才会知道,像他那样的男子,最怕别人看透他的心,越是在意紧的东西,越喜欢表现的等闲视之。只有在被她逼急了,或是情浓时分,才会在言语上表达几分。
胤禛,今儿这样子生气,是吃醋了吗?他还真以为她与之翎有什么么?真是个笨男人。
有马蹄声响起,锦织回头。
三春繁花,白马青丝。
胤禛独乘一骑而来,身影沐在夕烟苍然中。
“胤禛,我喜欢你!”锦织笑若熏风,两颊笑涡,霞光绚丽。
影落叠叠,零零碎碎;萋萋青草,风过擦身。
马儿悠闲的甩着长尾,不去理睬躺在草丛中两人。
胤禛将锦织压在身下,吻如春风软丝,叫锦织心身都轻轻飘飘起来。
片刻后,他伸入锦织的衣中,慢慢往上游,大手掌住她的||乳|,轻轻拢捻起来。
锦织浑身滚烫,身子一颤,轻声一呼,倏然想起什么,忙用力去推胤禛:“不行……禛,今儿不行……”
胤禛勃然一怒,却是怒极而笑,嘴角扬起,一手抓了锦织的两只手,讥讽道:“噢?前夜欢好时你不是还拼力承欢?怎么昨儿一见之翎,今日就不行了?余锦织,你还敢对他无意!”
“你什么!你,你个笨蛋!我……”锦织彻底恼了,使出内力,抽出手推他,谁知胤禛反应快速,全身覆上锦织,迎了她的掌扣在头顶不让她动。
锦织愈想愈不甘心,用尽全力挣扎着,心却越揪越酸,哼的一声,泪水顿时溢满,又恨又气:“你个坏蛋,我怀了你的孩子,你还这样欺负我!你个小心眼,铁公鸡,就知道拈酸泼醋!你给我走开,我不要你!”
闻言,胤禛呆住身子,左手微微一颤,迟缓的按上锦织的下腹,抬起瞳眸灼灼地看向被气的腮染红晕的锦织。
一时间,郊野静的出奇,静得似乎能听见身旁花绽的声音。
忽而,舒畅爽朗的笑声荡开,响彻。
之后,一切很好,很美。
除了晚间,胤禛重提之翎的事情:“不许再去见董鄂?瑞琪!”
锦织晓之以理,告诉胤禛她只当之翎是大哥,而他心里也只有大嫂。并威胁胤禛她已怀了小宝宝,不能受气。
怀孕的女人最大,胤禛没法只能退一步,说吴铭之事,他会处理,让锦织少去见之翎。
锦织不愿与胤禛闹僵,遂也答应下来。不过,她的想法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只有之翎么个朋友,说什么也不能让感情淡了。
一行烟黛,十里青色。
锦织就在这烟影清风,山野庄园里,安静恬适的送走了春,迎来了夏,盼着秋,满心期待着孩子的降临。
莫悲秋
天灰蒙蒙的,雨丝凌乱,深庭寂寥。
枯叶乍凉,满卷散,暮秋荒芜。
雨下整整一天。
锦织就在亭子里坐下了一下午。看雨点不断在池面上点开一个又一个同心圆,密密麻麻的交叠,又散去。
“锦织,你能叫那董鄂?瑞琪打听我的下落,表明你心底还有我这舅舅!
唉,舅舅方才他也不是责备你,更不是逼迫你!舅舅是心疼你啊!
我这一生,经历太多反复动荡,早已不再相信男女之间的什么情爱……
你是太年轻了,才看不透啊。你以为你怀了那满清王爷的孩子,他就能真把你当回事?
你可知上月他府上才摆了个满月酒,许下月又将添的一子?你还傻兮兮的希冀着他真会稀罕你肚子里的?
锦织阿,人生一世,终要落叶归根。
你这般没名没分的跟着他,你可想过日后的下场?
百年后,你非但入不他爱新觉罗家的陵墓,更有何颜面面对我朱氏列祖列宗?你如何对得住你娘,对得住我大明!
你这是不忠不孝啊!”
池水清静,叶碎涟漪,澄澄影浮。
锦织垂着眸,将所有的情绪流动隐藏在眼帘之下。
坐的久了,寒气侵身,人也木了。
手抚已经完全隆起的腹部,锦织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子,移目,看着雨水在地上的残叶上缓缓流淌。
那年在竹林里,烟雨迷离,她对胤禛说,她不会怀他的孩子。
万物寂静中,水珠不断从他的额上、眉梢、鼻尖成行流下。
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离开那刻,没有一丝表情。
有人说过,人最悲伤时,不会再有表情。
她知道,她是在他心里的。
他不会变。
他不会负她。
锦织不断安慰自己。可脑海中却自虐般,止不住推算着胤禛那两个孩子被怀上的时间。
一个八月出生,便是去年十月左右他碰了其他女人。
下月又将得一子半女,可知是今年一月份他与另一个女人……
那时她盗走他的剑,不辞而别……
这到底该怪他,还是怪自己?
轻轻叹了口气,锦织疲倦的闭上眼睛,唇畔却扯出一丝苦笑。
“主子,您回来后便坐在这,,已近两个时辰。这暮秋霜雨肃寒,您要受了风可怎得好?奴婢求您回屋吧。”丫鬟初白入亭,便跪在锦织面前,求道。
这初白是胤禛特意挑来锦织的,十分玲珑聪慧。知道余主子外表温柔和善,可骨子里却清高倔强的紧,决定要做的事,通常是谁也劝不动。不过,伺候没多久,初白却发现了对付锦织的法子。
只要下人们跪下恳求她,或搬出怕四爷责罚的借口,往往十分有效用。
这不,她看见锦织蹙了眉头,肃面勉力起身道:“你这是做甚么?快起来,你一跪,我就看着头晕。”
初白不依,磕个了响头,哀求道:“主子,您这样,要叫王爷瞧去了,奴婢们少不得要受饥荒。求主子,快些入屋吧。”
锦织无奈的摇头,知道群小丫头吃准了自己的脾气了,见不得她们样卑躬屈膝,便道:“尽瞎说,今儿你家王爷摆寿,又怎会过来?你们这群小丫头,总拿他来压我,仔细下回我叫四爷把们都给许配出去,我也图个清静。”
话是这样说,锦织却是微笑着弯腰,伸手去拉初白站起来。
纤细如笋的指头刚探向初白,却猛地一阵腹痛,尖锐清晰的汹涌而来,疼得锦织浑身直哆嗦,忙一扶桌案,抽搐般喘息着。
“主子!您怎么呢?”初白惶恐的搀扶住锦织,高声呼唤,“来人啊!”
锦织感觉身下一暖,有热流涌出,竭力镇定,咬牙道:“去,去叫稳婆和大夫来……我,我怕是要生了……”她太任性了,明明怀了孩子,怎么还能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下枯坐这样久呢?
“可,可不是还未足月?主子您别怕,不会有事的……”初白握紧锦织的手,安慰着,又回头高声叫道,“快来人啊!”
锦织深深吸口气,茫然的抬眸看向黯淡下来的天际。
风肃肃,雨纷飞。
望不穿,这重重云层,深深雨雾,依稀中,胤禛的身影却忽隐忽现。锦织想看清他的脸,但雨似乎密集起来,看不分明。
此刻,他府上应当是红楼锦墙,宾客云集,丝竹歌舞,祝彩声声吧。
胤禛,我们的孩子怕要提早降临了。
整整一夜,风雨萧萧。鸡鸣声隐约从远处传来,天色却阴沉昏暗,不见曙光。
屋内灯影恍惚,产婆和丫鬟捧着带血的器皿匆忙的进进出出,室内的安神香盖不住四处弥漫着的血腥味。
长久的剧痛煎熬耗尽了锦织的气力,她气若游丝,神志游走在半醒半昏之间,眼前视线也是模模糊糊。
隐约间,她似乎还想起多年前,有个妇女说,生孩子就跟在鬼门关走上趟般,头胎一定要叫相公给找个好稳婆……
相公……胤禛,你在哪?……你为什么不陪着我……
胤禛,我下身痛得好像要被撕裂了一样,头也越发昏昏沉沉,再也使不出力气了。
别说我没用,我真的努力了,呼气、吸气、使劲,可孩子就是不出来,他在怪没好好照顾他。
胤禛,我好累,可我不敢睡,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
胤禛,你在哪里?
我好怕,真的好怕。
“主子,您别睡,千万别睡!王爷就要来了,您要撑住啊!”初白不断用温热的布巾为锦织拭去冷汗,唤着她,不让她睡去。
“初白,你听清我的话,一定要保孩子……”锦织艰难的抓住的手,语气却很坚定。
“主子,求您别丧气话了,您会好好的,您是大善人,救了那么多人,老天定会保佑您和世子的!”初白急切道。
“傻孩子,他怎么会是世子?莫要乱说话,小心惹来祸端。”锦织锁着黛眉,虚弱无力道。
“对,对,是奴婢口快失言,是小阿哥,小格格,主子,奴婢求求您,跟奴婢说话……”初白汗流浃背,不停的催唤着锦织。
锦织欲言,微微张了张口,却觉连再多说一句的气力也没有了,漆黑的睫毛轻轻颤抖,她疲惫的闭闭双眸。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烛影飘香,喜字映辉,自己一身大袖红衫,火红罗褶裙,凤冠霞帔,安静的端坐在床沿等待着良人。
胤禛深如潭水的凤眸暖暖柔柔,含着叫人心跳失速的笑颜,拿起秤杆,轻轻挑开她的红盖珠帘。
龙凤烛,龙涎香,鲛绡缎,彩结盏,交杯合卺。
她看见自己对胤禛微微笑,看见胤禛精瘦有力的双手温柔的将她拥入怀中。
仿佛,耳边还回响着他沉稳有节的心跳,让她心安。
原来,看得开,不代表不渴望。
她真的很想嫁给胤禛。
最爱的子。最值得留念的婚礼。每个女子的梦。白头时细述的回忆。
气息越发微弱,耳边的声音也渐渐远去,疲倦像重石般压下来,将锦织的意志完全吞没,只觉得有个声音,在诱惑着她,让她放弃,彻底脱离这红尘的痛苦与羁绊;有双手,在拉着她不断往黑暗里坠落,让她无力挣扎。眼前似乎晃过很多人的脸,爹爹的、胤祥的,之翎的,最后是爸爸的,爸爸宠爱的笑容。
锦织眷念的伸手,想去触摸父亲的脸,可浑身却是越来越冷,只听见爸爸叫她乖女儿,津儿,快醒醒……爸爸……我好想你……
“锦儿!锦儿……你醒醒……”
忽然间,冰凉的双手似乎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包住,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像是从极远的光明处传来,响亮而清晰。
“胤禛?……”
是他在叫么?
“锦儿,锦儿,是我……”
他来了……
她最舍不得,最放不下的人,终于来陪她了……
痛楚早已麻木,锦织却忽而觉下腹一空,苦与痛暂逝,一瞬宁静后,她听见啪啪几声,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满腔喜悦,锦织竭尽全力想抬起身去看,可全身筋骨错位的疼痛感复又袭来,眼前一黑,她再承受不住地昏了过去。
一晃二十多日过去。
白玉紫檀鸳鸯比翼三折屏风后,锦缎铺成的床上,胤禛修长手臂将锦织拥在怀里,用脸颊爱怜而轻轻摩挲着怀中锦织那还略嫌苍白的浅媚容颜。
锦织披撒着三千青发,躺在胤禛胸前,弯弯的眯笑起眼睛,用手指逗着大红锦褥里那恍若无骨的婴孩。
小家伙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的圆圆,目不转睛的盯着锦织试探的指尖,本正经得握着紧紧小小的拳头,一下下挥舞着,想去触母亲的手指。
眼见每次都被母亲躲开,他小脸憋得有些泛红,眨巴眨巴明亮的眼睛,小嘴巴就委屈的撅起来,煞是可怜。
瞧他那无辜的小样,身为父母的两个大人看着儿子噗嗤而笑。
许是未足月便出生,这小家伙初时极丑,红红瘦瘦的小脸上一层浅黄绒发,鼻眼皱巴巴的,丝毫看不出哪一处地方像锦织或胤禛。
过了几日,才慢慢好看起来,吹弹可破的粉嫩小脸,眉眼像极了锦织,鼻子和脸廓随胤禛。
还有就是脾气,比他阿玛雍亲王还大,睡醒了、饿了、不高兴了,哪怕一时没人守着他,就爱咿咿呀呀的哭,旁人只好一刻不得闲的观察他的动静。好在身体倒不像一般早产儿那样孱弱。胤禛得意的说这是得益于他们爱新觉罗家的优良血统。
“锦儿……你说孩子学会的第?br/gt
锦织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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