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桃花,
桃花,
烟霞随春归家。
南枝雀儿放歌,
原是东风来客。
客来,
客来,
满目乱红正开。
桃花剑一事,愈演愈烈。
径路宗的掌门从来都是个怪人,虽在此地建立了门派,却对宗门的事务不大上心,似乎门派最终会走向何种结局漠不关心,而对于宗门内的明争暗斗便更加不在意,只是置身世外,冷眼旁观。
周长老在时,还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和平,在其出事后,径路宗便乱作了一团,而掌门,则是以妻故为由,闭关不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一年,宗门内出了很多事,死了很多人,甚至遭到入侵,遭到占据,直到陆以文回到宗门,尽灭了来此不久的山匪,整肃了上下的风气,径路宗才又回归了平静。
如今,掌门也还是老样子,不过是空担了一个掌门的名头,常年不露面,而陆师叔也渐渐不问琐事,整个径路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而门派的日常事务,都落在了他一个人的头上。
哪怕他并不长于此事。
但他顶着所谓门派大师兄的头衔,似乎无人比他更合适担起所有的责任。
而他那所谓的师父,用处还不如祠堂里供奉的那几个牌位。
好歹是个寄托。
其实,之前桃花剑的事在宗门里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水花,特别是那两位师弟离开后,没了能闲言碎语的存在,这事也就归于平静了。
万没想到,他们这样偏安一隅,不问世事,却还是陷入了风波之中。
径路宗如今的消息是有些闭塞的,就连最初的涟漪也是在外界以讹传讹了大半年后,才传到了宗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故而桃花剑在江湖中大开杀戒的事,他们都是在各门派找上门来后,才得知了一二。
在双吉派一战的惨状,深刻地印在了参战的众人心中,每每想起,都觉毛骨悚然。
偏不巧,双吉派的萧月栖认得韩筠箬,知道这是径路宗的弟子,这才来到了宗门讨要个说法。
他看着那张桃花剑的画像,听着萧月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那一幕幕,心下有了计较。这个酷似周长老的桃花剑,若不是周长老本人,只怕是酒碗了。
他不知韩筠箬是否会为了师父拼命,但却看到过很多次,此人因酒碗疯魔的模样,杀那许多人,在他的认知里,韩筠箬的确是能做出来的。
并不稀奇。
至于那些能逼的韩师弟大开杀戒的人,想来也无辜不到哪儿去。
只是这样的话,如何能对外人讲……
至于十五年前的桃花剑,说实在,太多年了,他对于周长老的记忆都模糊了。
“韩师弟早已下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无力处理这样的事,也不想掺和进外面的风风雨雨,他单是维持好门派现有的生活,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元师兄这样说,径路宗是不打算为此事负责了?”萧月栖听罢冷笑一声。
对啊。
他只觉得疲惫,这事与他到底有什么关系,却也不好把心里话说出口来。
他恹恹地坐了半晌,才打起精神来,去寻了陆师叔。
绿染园里,却只有兰竹和容箖。
“杜师妹,陆师叔呢?”
两人在屋前屋后的忙着,杜兰竹正将扁筐里晒干的金银花装进布袋,微微侧脸扫了他一眼,“去璧堂的草庐了。”
那本是周长老的小园,后来成了韩师弟两人的住所。
如今,想来空空如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元师兄何事?”
元扶阳稍稍回了神,看着小园里已然清理好的大半药材,蓦然有些预感,“你们,要去哪儿?”
杜兰竹一愣,眼珠转了转却没回他,只是低头做事,顾容箖也沉默着,抖搂了另一个筐中的残渣。
他站了片刻,心知是得不到什么答案了,便告辞离去。
璧堂园里,他垂首而立,等候发话。
当年,若不是陆师叔及时回来,他只怕也是没命活到现在的。
可陆师叔知道了桃花剑的事,也并未说什么。
只叫他看顾好宗门,别出什么岔子。
他有些惆怅,那他该怎么回萧月栖呢?
难不成还真的说不想负责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只怕少不了会被那孝子暴揍一通。
他的武功可没有多好的。
而且,绿染园里那样的状况,他总觉得陆师叔像是不会再回来了。
他便是厚着脸皮,陆师叔怕是不会带他一起走的。
可他实在不想待在这儿了。
陆师叔他们若是也离开了,他便更待不下去了。
“陆师叔。”他犹豫着,也不敢抬头看,只唯唯喏喏自言自语,“你们要去何处?”他想着,便是陆师叔不带着他,他或许可以自己去啊,无非就是一个人上路,边走边找的会慢一些。
陆师叔只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自会相见。”
第二日,陆师叔三人便下了山,他甚至都不知道是几时走的。
而萧月栖那处可是不好糊弄的,他不能瞎担责任,便只是说要请示掌门,可掌门闭关许久,都不知何时出来,但有掌门顶着,总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当冤大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所幸,他抓耳挠腮的,并未等了太久。
陆阑,总算是出关了。
而,桃花谷的请帖也在此时送到了。
“桃花谷是何用意?”表老爷大致扫了一遍请帖上的字,不由得嗤之以鼻。
“自然是请帖上写明的用意。”陆熹微略一抬手,萧月念便径直上前将请帖拽了回来。
表老爷咬了咬牙,看着人高马大的萧月念,终究没有动怒,“可我陆家与桃花谷有何干系?便是当年的周可雅,那也是径路宗与桃花谷的恩怨,平白地扯上陆家,倒不知谢重叶是打的什么主意。”
“表叔公说错了两件事。”陆熹微轻轻勾了嘴角,显得很是柔弱,“一来你姓张,不姓陆,不过是我祖母八竿子打不着的表亲,与我陆家并无干系,这许多年里,祖爷爷会留着你,不过是因我祖父早亡,顾念与你的一点旧情。又或者……”
陆熹微忽地冷笑一声,就连语调都变得冰冷,听来有些瘆人,“又或者,是因你当初伙同陆家迫害我祖母,迫害她的一双子嗣,这样无耻之尤,这样小人行径,甚得祖爷爷的欢心。”
表老爷脸色连变,顿时怒不可遏,呼地起身便要上前,想要给这个小辈一点教训,却一时昏头忘了萧月念正站在陆熹微身旁。
他尚未近身,便被萧月念一个耳光摔了过来,当即侧脸肿胀,歪在地上痛苦哀嚎个不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声音立刻引来了表老爷的心腹,萧月念早有准备,招呼着潜藏在附近的练家子将一干人等全部生擒。
表老爷还妄想起身,抬眼便瞧见萧月念正死盯着他,不觉心下发毛,却不等他动作萧月念便抬起一脚,毫不留情地踩碎了他的膝盖骨。
又是一阵哭号。
陆熹微冷眼瞧着那地上的畜生,端起了桌上滚烫的茶水丝毫不剩地泼在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上。
自然是招来了更为撕心裂肺的吼叫。
想来杀猪,也就是如此了。
陆熹微便在这样骇人的动静中,娇笑出声,仿佛是瞧见了什么乐事,笑得很是开怀。
表老爷此时才从心底里感觉到了恐惧。
那张娇柔可怜的面庞在一瞬间幻化成了地狱的修罗。
但叫他向女人低头,却是不能,他宁可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左右今日,他也活不了了。
“你,真不愧是,陆阑的女儿,跟他一样的人面兽心!”
不等陆熹微开口,萧月念便怒火中烧,恨不得踢死这老畜生。
只是陆熹微早有命令,萧月念泄愤都得收着劲。
陆熹微迤迤然地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踱步到了这被打去了半条命的畜生身边,略一停顿,便照着那被茶水烫起了水泡的手,狠狠地踩了下去。
那惊天动地的喊声,听来很是悦耳。
“想死?那可不成,我还有一出好戏要演,表叔公可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陆熹微掩口轻笑,眼眸如刀,温温柔柔地出言安慰着,“表叔公放心,嘉儿一定会完完整整,将你治好的。”
语罢,陆熹微收回了凌厉的眼神,面露无辜,令人不禁心生怜悯。
又忍不住胆寒。
电光火石之间,他根本没看清陆阑的动作,只被一道寒光闪过了双眼,闭合的瞬息,温热的血溅在了他的面上,眼中只有纤细的脖颈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豁口,皮肉翻出,鲜血如泉涌一般,喷薄而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耳中撕裂般的鸣声肆意的蔓延,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思考。
那双充斥着茫然的眼眸,定格在了那一刻,成为了他往后十几年的梦魇。
【师兄。】
【师兄,我们去看阿文哥哥吧。】
【师兄,阿文哥哥是不是讨厌我了?】
【师兄你别去了。】
【师兄,我出嫁后就剩你一个人了。】
【师父肯定不想我们一蹶不振,整日哭哭啼啼的。】
师兄。
他是在做梦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猛地心头绞痛,胸口似被压了千斤重的东西,不由得蜷缩着,死死地按住了仿佛是要将他整个撕开的疼痛,紧跟着喉间泛起一股腥甜,张口吐出了一口血来。
只是这血相比于地上那大片大片的赤红,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阿珞……”他跪在一大滩血中,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双手颤抖着,不知该如何触碰,只有眼泪控制不住的滚了下去。
师父临终前,分明还嘱咐过他,让他照顾好师妹师弟。
与他一同长大的小师妹,此刻却双瞳涣散,满身鲜血地躺在冰凉的土地上,再也没了气息。
他的心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恐慌。
不是这样的,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只是来将小师妹带回去的。
“哭够了么?”陆阑冷漠地望着他,也望着地上的小师妹,望着那个结为夫妻的女人。
他第一次觉得害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陆阑,原来是这样的人么?
他竟然从未真正的认识过陆阑。
“你打从一开始,就是要杀了她么!”他愤恨难平。
陆阑扯着嘴角哼了一声,似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她若带着嘉儿回了陆家,叫陆家知道了你我的事,你可想过后果。】
【是要关起来也好,动之以情也罢,总要先将人带回来的。】
他怎么就信了陆阑的鬼话。
陆阑却眯了眯眼睛,兀地伸手过来掐住了他的脖子,“怎么?事到如今,你是觉得自己还能脱身么!从你跟了我的那一刻,你就再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他咬着牙,猝不及防的抬手给了陆阑一个耳光,陆阑却挑眉笑了,“周可雅若逃脱了,你猜他会去找谁?”
他顿时呼吸一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阿文。
他瞬间便明白了陆阑的言外之意,以阿文的脾气,单是余一珞的死,就足以要他二人填命。
所以,周可雅不光要杀,还要罗织出无比充足的理由。
哪怕这个理由滑天下之大稽,哪怕是诬陷构害,都要师出有名,都要钉死了周可雅的罪名。
周可雅非死不可。
十五年前,究竟有多少个门派参与了追杀桃花剑一事,即便是谢重叶自己,都记不清了。
桃花谷并未出面,只有他暗中帮了忙。
其中,径路宗与杭城的陆家那时占了大头。
而咏安也是在那时卷进了追杀,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师弟,撇下了妻子前去搭救周可雅,反被其他门派的人生擒,等他赶去救人时,咏安已然被折磨得疯疯癫癫。
他后悔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若不是他与陆阑暗中苟合,阿珞和咏安本不必落得如此下场。
况且,他二人本就该死。
他其实也不明白,陆阑为什么死咬着周可雅不放,便是阿珞带着孩子去了杭城告状,陆阑与本家早已势同水火,难道会真的怕陆家么?
陆阑,何曾怕过陆家呢。
可如今他泥沼深陷,又如何能脱身呢?
他便是愿意以死谢罪,陆阑却不见得愿意,况且,陆阑的功力今时不同往日,他若出手,难保不被反杀。
除非……
除非。
除非他与周师兄联手。
可周师兄如今还会信他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只可惜,他再也无法得知了。
那是围剿一战的半年后,他收到了陆阑的传信,说是发现了周师兄的行踪,可等他日夜兼程的赶到后,看到的已然是既定的事实。
周可雅死了。
尸首分离,死的好不悲惨。
他望着眼前血腥的一幕,脑中想的却是,这究竟是怎样的恨意?
陆阑竟这样仇恨着周可雅么?
为什么呢?
便是当年师父喜爱周可雅,但从未贬低过他们师兄弟,更是毫无保留的爱护着他们的。
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样的境地呢?
“你不怕阿文知道么?”他打心底里,惧怕着,但陆阑总是那般的风轻云淡,似乎没什么是怕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也是,这对亲兄弟的感情一向不好。
陆阑大约也不在意。
可他怎么办?
阿文若有一日回来了,该怎么办?
“若瞻前顾后,还如何做事。”陆阑望着地上的尸首,面上浮起了笑意,仿佛这血迹四溅的场景只是自己完成的一张泼墨画。
叫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到如今,谢重叶已不相信陆阑原先的说辞了,甚至阿珞的死,也显得那般牵强,似乎只是找一个除掉周可雅的借口。
陆阑只是微微侧脸斜了他一眼,没有应答,转而说了别桩事,“一枝春不见了。”
“你是为了一枝春?”是为了一枝春,又或者,是为了谷主的位子?
陆阑看着他只无声地笑,“周可雅为情杀害掌门夫人,后携名器一枝春隐遁江湖,这样的故事,也够应付外界的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谢重叶一时说不出话来。
当初桃花谷内乱的真相,便是靠这样编故事遮掩过去的。
他想起了王无鸣。
一个本该身败名裂的人,却在故事中完美隐身。
像极了当下的陆阑。
还有他。
陆阑留了他处理周可雅的尸体。
他怔怔地望着那满是血迹的布料上,刺鼻的桐油将火连成了一片,散发着无色的灼热。
出神地想着心事。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周师兄,就当是,为当年桃花谷无辜惨死的弟子,一个迟来的交代吧……”
不然,他又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来蒙骗自己?
只希望,阿文迟一些,或是,永远也不要知晓这件事。
烧了片刻,他才想起头颅还扔在一旁,正打算去捡,才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用包袱裹起了那颗头颅,发觉他寻了过来,吓得摔了一跤,便抱着包袱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很是仓皇。
陆熹微足有十五年未曾见过陆阑了。
便是幼时,她见陆阑的次数,都不如见周可雅的多。
如今见了,更是觉得恶心。
陆熹微身着孝服,头上簪着白花,手捧着亡母的灵位,迈进了正厅,无视了周遭打量的目光,来到了徐箐左的身侧,对着各门派的掌事缓缓下拜。
“陆家女见过各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嗓音温柔婉转,行止落落大方,使人好感倍增。
厅上众人都不由得扫了一眼坐在一旁,似乎这一切都与已无关的陆阑。
“我此来,要为我阿娘,寻一个公道。”陆熹微说着,将灵位放在了身侧的桌上,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件。
徐箐左不便多言,收起了谢重叶的供词,整了衣衫坐了下来,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念的她嗓子疼。
“十五年前的深秋,阿娘与周伯伯带着我从虞岭出发,前往桃花谷求医。”
当夜,她与阿娘宿在马车上,周伯伯在外守夜。
阿娘本已哄着她睡下了,却又在夜半唤醒了她,眉头深锁,愁容满面,只交给她一封信,叫她务必要贴身放好,不能被她父亲拿去。
她没懂,父亲不是还在径路宗,为什么要拿走这封信?
这封信,又要送给谁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交给在杭城的祖爷爷。】
【我们看过咏安叔叔,还要去看祖爷爷么?】
可是,父亲不是不许她们去找祖爷爷么?
父亲若知,不会生气么?
但阿娘并没有与她解释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