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就放路边,没人拿的!”秦璘朝郑尘招手。
郑尘一笑,也下去了。
“把鞋袜脱了,踩水草,青苔很滑的——啊——”秦璘刚说完这话,自己就仰面一滑,坐进了水里。
郑尘淌水过去,要拉秦璘起来。刚伸出手,郑尘只见一串亮晶晶的水花在空中滑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随即落在了自己身上。
“秦、璘!”
“哈哈哈……哎呀!”秦璘两手拨水淋郑尘,却拨不出刚才那样完美的水花,反倒因为坐在河里的缘故尽受水打。“唔——好冰!”
“还淋不淋?淋不淋我?”
“不淋了不淋了!哈哈哈……”
郑尘把秦璘拉起来,这下他全身都湿尽了。衣角的水拧不干,贴在背上又冰,秦璘索性脱下不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午后热烈的阳光下,那人瘦削的胸脯白如霜雪,映着水中流淌的光影,似森林里的神只。
“走吧。”郑尘牵起秦璘的手,感觉到什么很硌人,便把他的手捧起来,拨开他的指头:“捡了什么,嗯?”
秦璘咬着嘴笑:“小贝壳、翡翠、汉白玉……”
翡翠?汉白玉?
郑尘把绿色的小石头对在光下,转了一圈:“啤酒瓶的碎玻璃,”又捡起白色的看了看,“鹅卵石。”他看着秦璘清澈的眼睛,“喜欢就拿着吧,小心别割破手。”
“嗯!”秦璘笑。
秦璘说,脂山一直在他的回忆里,而这回忆却像梦一样渺茫,以至于他时常怀疑这份记忆的真假。山上有庙,庙里有僧,房舍后有菜园,屋顶上有大钟。奶奶是庙里的居士,秦璘曾与她老人家一同念经、吃斋,也与庙里的小孩一起去后山采野花、舀泉水。青烟一样的记忆,无首无尾,一闪而过。秦璘说,他要去找。隐在山间,住在禅房,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日暮之时,秦璘向坐在院坝里练书法的老僧借了一间房。庙里平常就有专为居士、义工们留的宿处,要住下并不难。
小屋里仅有一张床、一张桌,木窗外林木繁芜,望不见远处。入夜后,西风起、寒露生,加之山中潮湿,十分浸人。
秦璘靠在床头,疲惫不堪,却睡不着。便听着窗外的风声、鸟声、草木声……
木门颤抖着,飘开一条细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秦璘一惊,缩去墙角。
没有脚步声,没有说话声,草木摩挲推撵,时而迅疾,时而幽远。
秦璘冷,又不敢下床,便捡起郑尘搭在床缘的衬衣穿着,而当他想到中午冰凉的河水时,愈发冷得不可控制了。腿上的被子也不知先前谁人盖过,秦璘不愿多碰。
门又打开了些。
“你怎么才回来……”秦璘小声说。
“大锅烧水,到第二轮才有我们的呢。”郑尘端着一个木盆进来,水面浮着一只塑料水杯。“换药吗?”
秦璘摇头。
“嫌麻烦?”
“太累了。”
今天上午坐了三小时车,下午在河里摔了一跤,又爬了两个小时的山,若不是冷,秦璘早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靠过来,我给你换。”
秦璘挪去床边,侧身躺好。撕去敷贴的时候,头皮痒痒的,秦璘的耳朵热起来。一只温热的手,隔着纸巾,在头侧摩挲,把已经干裂的膏药慢慢擦去。熟悉的药味在小屋里弥漫开,因为夜晚的寒气而变得清凉。太阳穴在跳动,肿瘤似乎在张大,秦璘害怕着,直到新的敷贴稳稳地贴在原处,他才坐起来,摸了摸头侧。现在,他已不似刚才那么冷了。
郑尘的手被膏药染成深黄,他舀了一杯水,简单冲洗了两遍。
“那样洗不干净的。”秦璘把郑尘拉回自己身边,掏出纸巾,沾了些温水,给郑尘擦手。卡在指甲里的,把纸巾折成尖尖剃出来。擦了三遍,干净许多。秦璘抓起郑尘的手闻了闻:“还有。”准备擦第四遍。
郑尘笑道:“不用了,谢谢你。”他把秦璘盖进被子里,“快睡吧。”
“你去哪里?”
“我去倒水,马上回来。”
乌白的灰灯,把郑尘的身影化走了。秦璘迷迷糊糊闭上眼,贴去墙边睡下。
做了一个梦。
初夏夜中,某处深宅的后花园。有位穿着素白的中衣的人,靠在树下。身旁有一篮白海棠,他拈了些泡进壶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请。”他倒了一杯,递给树下另一位坐着的人。
坐着的人不喝,而是把那小杯贴去白衣的嘴边,“请。”
白衣以极柔媚的姿态仰去那人怀里,抬起手扶着他的手,喝了下去。秦璘的口中也感受到了那人的茶,温的,最后隐隐泛着些苦味。
白衣一杯接一杯的喝,越喝到后来越苦。
“咳……”他轻轻咳嗽一声。
“清明,”那人抱着他,“我念阙词与你听……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咳咳、咳——”他继续喝着海棠泡的水,已经凉了。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
“冷。”
秦璘忽地惊醒,清明说的一个“冷”字,已刻进他骨子里了。秦璘是盖好被褥的,而被中寒如冰冻,他坐起来,打了个寒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窗外是沉重的夜色,漆黑的草木窸窸窣窣地摇曳,幽冷凄诡。一点灯影也不见,唯有薄薄的月光透过密林照进屋里。
秦璘把手凑到郑尘面前,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后,才稍微放心了些。秦璘看了看郑尘,又看了看窗外;听了听郑尘的呼吸,又听了听外面的风声。他轻轻下床,披了件外套,推开门:细长的过道,间间相似木门,黛色的群山……往前走一步,所有的东西都动一步,望不见头的走廊深处,传来敲木鱼的声音。
秦璘吓回房,他伏在床边,怎么也看不清郑尘的脸,便凑近了些,悄悄唤:“学长……”本想伸指试试郑尘的呼吸,却因为手抖得厉害,戳上了人家的脸。“对不起……”秦璘揪紧心,祈祷郑尘不要醒来。
想了想,又觉得不该如此。按理说,谁被戳一下都该醒来的。郑尘莫不是被下了迷魂蛊?还是说真的郑尘已被恶鬼绑走,现在躺着的只是一张白纸变的假郑尘呢?待到天明,三千年已逝,身边只剩枯骨了。
“学长、学长……郑尘!”秦璘摇了摇郑尘肩膀,终于把人摇醒了。
“怎么了……?”
“唔、没事……”听见熟悉的人声,秦璘安心许多,便为刚才的冒失感到抱歉。“没事、你睡吧……”
秦璘走去门边,往外看了看。
郑尘坐起来:“要做什么?”
“我……我想去洗手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陪你去。”
走道里黢黑无光,月亮不知隐哪去了。秦璘看不清路,抱着郑尘一只手臂缩在后面,小步小步地挪。郑尘一句话不说,秦璘的心跳声扩散到了整个走廊,他想自己或许进了自己的心脏也说不定。那条路太长太长,又什么也看不见,似乎走了几年时间,等到有一点光亮时,秦璘揉揉眼,发现天色开始泛青了。
冗长的钟声回荡在山间。
天将明,秦璘松口气,自如地走进厕所尿去了。尿完,天地澄明。出来时,晨风寒凉,吹得一个精神抖擞。
他对郑尘道:“我昨晚,受一白衣人款待,喝了许多花瓣泡的水呢。”
说罢,呵呵笑起来。
2020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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