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夏天开始,到现在,我写了将近40万字。少的时候,一天1000字,多的时候,一天几千字。零零碎碎凑下来,也够一本书了。我记得《围城》也只有20多万字,我的这本书比它厚不少。我觉得我的写作更多像是一种倾诉和发泄,我在生活中找不到可以倾诉和发泄的人,所以我用文字的方式来表达。就好像kevin受了10年的刑,但不能白受是不是?所以,我把我的所思所想写出来,作个见证,证明世界上确实有kevin这么个人,他过得很忧郁甚至很痛苦。
最开始写的时候,我以为我很快会有读者,但我太天真了。我的文字是被锁起来的,只有在一个适当的机会,才会被人看到。这算是一个遗憾,但也有好处,这样我的写作是连贯的,不用随时停下来和网友互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我不只一次哭过,有的时候是在写作过程中眼泪忍不住涌出;有的时候是写完后,暗暗伤心流泪。据说有一位女作家是用身体写作,那我就是用感情来写作了。写这40万字,我大部分的时候感情都很饱满,像万吨巨闸,只要隙开一条缝,江水就奔腾而出。
但写作到这里,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进入一个疲劳期。长时间的写作,掏空了我的意识和记忆。我好像变成透明人一样,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我需要充充电,我需要感受多一点的人生冷暖。所以,请容许我暂时的休息。等我稍微缓缓,再来和你们笔谈天下,浅吟低唱。
亲爱的读者们,暂时的向你们道一声再见。kevin在清明节的晚上,送你们遥远的祝福。希望kevin的文字能给你们带来哪怕一点点的启示和温暖的感觉,这样,kevin也就把爱和希望传递了出去,这比什么都重要。
2023年4月5日外一篇
创建时间:2023/4/610:38
标签:杂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外面下起雨,滴滴答答敲在我的心房。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我在黑暗中祈盼黎明快点到来,带来光明和未来。雨还在下,其实我是喜欢下雨的。下雨的时候,人的心灵会变得放松:老天在替我们清理灰尘,我们只需要在干燥的房间内,等待天空放晴。等雨停了,空气清新而甘冽,湿漉漉的街道明净滋润,人的心情都会变好。
我从去年夏天开始写作,到现在大半年的时间写了近40万字。我觉得我还有写作的欲望,但大脑中的干货已经被榨干。就好像一个画师,拿起画笔才发现颜料短缺。我需要充充电,补充一下五彩缤纷的各种颜料,不然我的画作就只能变成一幅“黑白画”。尽管如此,一旦我停止写作,又觉得有满腹话语道不出,讲不明,堵在胸口,憋闷。
今天看《红楼》,发现一句我以前一直忽略的话“襁褓中,父母叹双亡。”我有点犹豫的是这句话结尾应该是问号还是感叹号,如果是问号,这只是一个猜想;如果是感叹号,那我长久以来对父母的想念可能仅仅为一个泡影。我被洗脑了,真的被洗脑了,我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幻。我活在一个五光十色,漫天花雨的虚拟空间。我对月吟哦,蜀犬吠日,天知道我都写了些什么,一场梦幻。什么时候,这场胭脂梦才会醒,我回到人间,重新过上真实而轻快的生活。这场梦已经做了太久太久,谁是那个来唤醒我的人?白雪公主需要得到王子的一个吻,才会从水晶棺中苏醒。王子什么时候来?七个小矮人都等不及了。
我看见一张照片,照片里另外一个kevin对着我甜甜的笑着。我心底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真正的问题可能是我的最终居留到底在哪里?我真的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吗?我害怕被骗,我害怕被报复,但我其实早就在被骗,早就在被报复,只是我不知道缘由。就好像街角突然冲出来一群流氓用一个粗布口袋把我的头罩住,然后用大棒把我狠狠打了一顿。等我摘下布口袋,流氓早已跑远,只留下满身的痛楚给我细细品味。我把目光投向离我只有三米不到的一个守摊大爷,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得到他一个同情的安慰。守摊大爷的目光悠远而宁静,似乎什么都看见了,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我挣扎着爬起来,不再理会大爷,一瘸一拐的回家。
外面还在下雨,今天是清明节,应该下雨的。据说白素贞就是在清明节这天和许仙断桥会,开启一段浪漫的人妖恋。青城山下白素贞,我觉得我和白娘子还有点缘分。白娘子在洞中修炼千年,化为人形,报许仙前世救命之恩。而我在新手村,打怪打到吐,天知道我练到多少级了。一进地图,是被人一剑ko,还是把别人一剑ko。真相之于我,像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
关于人类我听到两种理论,一种认为人类世界是一个平行世界,有一个kevin,在某个平行空间就会有另一个kevin;还有一种理论认为人类发展到高级阶段就会进化成一种意识,像一个ghost一样漂浮在半空。两种理论我都觉得有道理,特别是第二种,几乎就是人类永生的一个途径。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两个ghost一碰面,才发现怎么彼此长得那么像,刚想认亲,一阵风吹来,把两个ghost都吹到爪哇国去了。
开个玩笑,我是想说,我们对人类世界的探索还远远不够。在大自然面前,我们还是个小孩子,顶小顶小的小孩子。不要把我们自己想得多么伟大和高明,在真正的智者面前,我们只能虚心请教。
我的爸爸妈妈呢,到底在哪里,是否还活着,是否还有机会见上一面?我总在不经意的时候,会想起你们。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应该为自己而活,爸爸妈妈也会希望我活得幸福而愉快。我在清明节的雨夜里,遥送我的祝福,不管你们在天堂还是人间。
2023年4月7日
创建时间:2023/4/7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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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梦中舞蹈,我活在梦中,笑在梦中,哭在梦中,最后死于梦中。梦醒的那天,我将离去。我走的时候,带走我的秘密,遵守和你们的约定,不透露你们的奥秘。我只是一个过客,或者是一盏灯,短暂的照亮你们的面容,让所有人看清你们的眼角有泪珠还是藏着轻蔑。其实,照亮你们又怎么样,又能改变什么,不过一场电影,看看,了然一番人世变化。
我又怎么能指责你,指责你和指责我自己有什么不同。你不能改变的,我同样难以改变。我们的区别可能仅仅在于,看见一朵残败枯黄的花,你一脸不屑;而我双眼含泪,欲言又止。我总想留得残荷听雨声,而你可能会命人清理池塘;我怀念忧伤,而你目光向前。让我感到痛苦的是,我们之间有血缘的关系。既然这样,命运又怎么能残酷的让我向你咆哮?向你咆哮和咆哮自己的爸爸恐怕只有一步之遥:我已经被人称为“盲流”,离“流氓”也不远。我何必这么作践自己,又何必让你难堪。你难堪,我一样颜面无光。
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我想我们可能会有些许的不同。你可能更看重于应该怎么做,而我可能会先想怎么样才是对的。但问题真正的关键是你对我的漠视让我痛苦和绝望。既然你都不愿意救我,更何况别人。你和我有血缘的关系,而你又处于这个地位,你都不救我,别人更可以当鸵鸟,乌龟,刺猬。想想有点伤心,自己的亲人对自己竟然如此淡漠,甚至没有哪怕礼节性的一个问候。我的存在,真是一个笑话。
我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非常想见到自己的亲人,因为我以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但莫先生告诉我:“kevin,你见到他们你会失望的。”我听了,哑然无语。我为什么要失望,我凭什么失望,我有什么资格失望。难道要你们围着我团团转,称颂我的伟大,可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我的想法很简单,我没那么风雅的想和你们叙旧谈亲情,我只是想结束自己的苦难,而这需要你们的帮助。我承认我很现实,甚至是赤裸裸的提出要求。但我已经找不到出路,我总不能跪在莫先生面前,祈求他的原谅。如果是这样,我更愿意跪在你们的面前,哀求你们的援助。毕竟跪在一个可能根本是敌人的对方面前,渴望得到原谅,这不是我的风格。除非我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但现在我好像还没有这么想。
我知道,做出救或不救的选择,对你都是一场豪赌。这场豪赌的最终输家也许就是你本人,而我反而安全。所以,我自己都觉得向你招手,希望得到你的帮助的言行很无耻。就像自己起一个誓,报应全许在别人身上。所以,我说一句真心话,我不是希望你来救我,我是希望事情能加速变化,以尽快结束这种黑暗混沌的局面。我只知道一个理,短暂的混沌之后,我们将迎来一个盛世,这才是我最终想得到的。盛世到来,我自己怎么样,我也不多想,但当所有人都竖起大拇指,我想这个盛世是好的,非常好的。
你感觉到黑暗了吗?我感觉到了,在不经意的路人的一瞥,在电视里的歌舞升平难掩尴尬的收视率,在骑车大妈左顾右盼的慌慌张张,在路口戴红袖套的大哥和我擦身而过时,突然的呆若木鸡。这样不寻常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尽头。社会总要发展,历史长河滚滚向前,人类需要进步,制度需要改良,这才是问题的本质所在。任何个人在和推动社会发展这个根本性的问题上来说,都是渺小的,甚至是无谓的。所以,加加油,努力为这个国家助一把力,这才是我最想告诉你的。至于我个人,一个道具而已。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我忍受痛疼,孤独,恐惧和苦闷,在一个安静的晚上写出我的心声。我的心声是什么颜色,红色,黑色,灰色,还是混合色?我哪里知道。我只知道,明天的路我还要一个人走下去。没有大侠,我求助诸葛亮。
2023年4月10日
创建时间:2023/4/105:30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标签:期盼盛世
我觉得最好的音乐是贯穿人心的,像平静的湖面,忽然刮过一阵疾风,吹起满池的涟漪,波波涛涛,层层叠叠,难以停歇。但这样的音乐可遇而不可求,有的时候,风是有了,但池塘干涸,或者风和池塘都在,但赏景的人却心不在焉,到底辜负了这世间美景。真正的因缘具足,清风伴着水纹,树影摇曳绿堤,少年朦胧泪眼,日光解析灰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样的音乐才是好的,才是真正打动人心的。
我总想着我们生活的这个国度,也应该每天都徜徉在一段曼妙的乐曲中。菜市场喧闹的人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汽车,公园里孩子的欢笑,火锅店咕嘟咕嘟的红汤白锅。人世的世声是最好的音乐,它时时向我们证明,我们还活着,还活在这林林总总,纷繁复杂的大千世界。我一直想住在一个有阳台的房子里,阳台不要封,就这么敞亮着。我可以在傍晚落日余晖的时候,端一杯咖啡,坐在阳台的小板凳上,远眺大雪塘,近观凡俗过客。就好像我爷爷有一个爱好,他喜欢“看街”。他会在清早泡一杯茶,然后搬一张小茶几,一张小凳子,放到街边的街沿上,就这么静静坐着,看红尘里的波涛,人世中的浮沉。
我觉得我爷爷是有爱的,他也希望能听一首优雅的奏鸣曲,而不是呕哑嘲哳的山歌野调。爷爷有一次恼怒的说:“隔壁三姑悄悄潜回家,只为了看老爷子死没有!”爷爷补充道:“太不像话了,嗨!”听了爷爷的话,我浮想联翩。我好像看见三姑在老爷子有钱的时候,满脸虔诚的叫:“爸爸诶!”等把老爷子的钱都掠走,三姑再不登门。直到她认为老爷子时日无多,才踮起脚尖,推开门,探进头,看老爷子是否还有最后一口气。老爷子名下有一套房产,三姑惦记着呢。爷爷的话简洁而生动,我觉得爷爷自己就是一个家,虽然他从不写。听到爷爷对三姑的评价,我感觉我们每个人心底其实都藏着一份正直,只是有的人埋藏的深,有的人埋藏的浅。气温和水分合适的时候,这颗正直的芽苗都是要发芽的。你们觉得呢?
我喜欢城市的热闹,也喜欢乡下的安静。两个风格,各有千秋。走在熙熙攘攘的春熙路,看红男绿女潇洒走一回,店铺里宾客盈门,街道上车水马龙,我感受到人间的繁华,觉得活得真实;漫步在乡间的小道,听鸟儿歌唱,摘一片荷叶,任露珠在荷叶上翻滚,我享受安静的闲暇,觉得活得轻松。所以,都市也好,乡村也好,都很美丽,都很适合体味生命,看你自己的喜好。就好像我喜欢旅游,到处走走停停,领略一番人间变化,万千风华,方不枉一场缠绵人世。
12年,13年,14年这几年,旅游业着实兴旺了一把。九寨沟人满为患,峨眉山漫山游客,这样的场景,我感觉是好的。旅游是高消费,旅游的人多了,说明经济环境好,人民生活富裕。什么时候我也能混到游客中,悄然走遍祖国的万水千山,也算不枉此生。可是要达到这个目标,非得有一个盛世不可。在盛世里,我们才笑得最甜,活得最好。
我们不指望隔壁三姑的孝顺,但我们可以期待盛世里的甘甜,在盛世中,我们都可以喝到蜜糖,不管你在都市还是乡村。市井乡场,本为一体,盛世到,都幸福,都甜蜜,哪管什么三姑的抱怨。三姑在盛世中,也只得强作欢颜,因为她昨晚才在李佳琪的直播间买了一盒进口的兰蔻。当兰蔻的芬芳笼罩三姑的水桶腰,看她还怎么口出狂言。
我会有一间带阳台的公寓,因为我从不怀疑盛世的到来。到那天,我站在阳台上,听风吟,观世景,品咖啡的香醇,享淡淡的愁绪。然后,回转身去收拾我的旅行包,准备下一次的出游。这样的生活你们向往吗?那么,和我一起期盼盛世吧,这浪漫的华尔兹已经缓缓奏响。
2023年4月14日
创建时间:2023/4/1415:12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标签:轮回
凌晨,我被手机铃声惊醒。牛女士打来的电话,她在新华医院陪莫先生。莫先生晚上看电视的时候咳血,牛女士带他到新华医院去住院,他们在那里已经是老病号了,上下都认识。牛女士带着哭腔说:“你快来,你爸爸在抢救,可能不行了。”其实,深更半夜接到牛女士的电话,我已经预感到莫先生出事了。但我还心存侥幸,我以为我还能和莫先生见最后一面。
我急匆匆的赶到新华医院,直接上28楼。一顶头遇见一个护士,她说:“你是莫先生的家属吧?他在32号床。”我走进病房,牛女士在轻声哭泣,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正在给莫先生做心脏按压。我看见莫先生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嘴里插着管子,身上有心电监护仪的导线。我愣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像一个梦:莫先生在做最后的抢救,而我站在旁边,呆若木鸡。医生摇摇头说:“已经抢救30分钟,节哀顺变吧。”护士还在做最后的努力,我看见她给莫先生打了一支强心针,但莫先生没有丝毫的反应。
医生和护士取下各种管子和仪器,一言不发的走出病房。牛女士开始放声哭泣,我抱着牛女士,感到哽咽,但我真的没有流眼泪。医生重新回来说:“来一个家属来办死亡证明。”牛女士揩着眼泪跟去,我独自和莫先生待在凌晨寂静的病房。我突然意识到,我上次割腕住院就在这间病房!28楼,32床,我的床上面有一个牵引架。现在,莫先生就躺在我去年住院病床的旁边,我记得那次住院,我旁边是一个闹腾的80多岁老太太。老太太已经不见影踪,换成莫先生躺在我的面前,生离死别。
莫先生去世之前,是否经历痛苦,我没有见到。但我看见地下垃圾筐里有很多带血的卫生纸,甚至连莫先生嘴角和手上都沾着血迹。刚才医生已经解释过:莫先生是肺部动脉破裂,大出血走的。我觉得莫先生走的时候一定是有痛苦的,虽然这种痛苦可能很短暂。也许,这是冥冥中的安排:有的人在睡梦中离开,有的人在医院里咯血。谁能解释,谁能申辩,我们只能接受,别无他法。
我拿过一张干净毛巾,沾湿水,轻轻给莫先生擦身体。我一点一点的把莫先生的嘴角,额头,颈部和手上的血迹都擦干净。我的动作很轻,我害怕弄痛莫先生,虽然莫先生已经不会再有痛觉,但我还是不忍心让他觉得难受。我觉得这像是早就安排好的一个仪式,安静的医院,孤独的病房,只有父子两个人,虽然阴阳相隔,却坦诚相见。我突然有种自豪感,莫先生最后一个澡是我给他洗的,这个任务是上天安排给我,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可以代替。就好像莫先生在我小时候,把我架在他脖子上,骑马马肩。在莫先生的脖子上,我突然变得异常高大,我眯着眼觑旁边走过的路人。我可能还不到一米高,但在莫先生的“抬举”下,我俯视众生。现在,换了个位置,莫先生躺平在我的面前,而我仍然那么高大。但我不敢“蔑视”莫先生,莫先生是我的爸爸,蔑视他等于蔑视我自己。
我想起,小时候,莫先生带我去亲戚家。我是羞怯的,我害怕陌生人,我不习惯热闹的场合。每当遇到突兀的打扰,我都会往莫先生的背后钻。我拉着莫先生的手,躲在他身后,有的时候,甚至会抱莫先生的腿。莫先生就像一座山一样,替我挡住风雨,和他在一起,我感到安全和放心。这种对莫先生的依赖一直到我17,8岁才逐渐淡去,剩下的是童年的温馨记忆。我记得,莫先生有一次教我说:“kevin,蒜是好东西,吃蒜可以打毒,但吃多了,会口臭”。我朦胧的意识里,既不知道什么叫打毒,也不理解什么叫口臭。于是,莫先生干脆来个现身说法,他在蜂窝炉边上,烤两个大蒜。当着我的面吃了,然后,他说:“kevin,你闻,这就是吃蒜的味道。”莫先生张开嘴,蹲下让我闻,但我什么奇怪的味道也没有闻到。莫先生没有口臭,吃了大蒜也不臭,莫先生的口腔一直是干净清爽的。我笑起来,说:“爸爸,不臭啊,我觉得不臭。”莫先生有点郁闷,站起来,讪讪的笑了几下。
牛女士回来,我们俩一起给莫先生擦澡。我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我最后一次碰触莫先生,我知道,等会殡仪馆的人来,我就再也见不到莫先生了。但我还是有点欣慰,莫先生最后的时刻,我是在的,不仅在,我还给莫先生“服务”了一次。很多儿子没有机会替死去的亲人擦澡,有的儿子甚至根本不愿意碰触死去的父亲。但我给莫先生做了最后的“美容”,莫先生在我的清洁下,干干净净有体面的离开这个世界。从这一点说,我是欣慰的,我觉得我还没有那么糟糕,糟糕到把冷漠和歧视送给自己故去的亲人。
丧葬公司的职员突然出现,他们像猎鹰闻见兔子的味道,三分钟就赶到现场。“家属来选寿衣,高档的,880一套;自己给亡者换,免费,我们换要给我们包红包。”职员像说口诀一样,说着他们每天重复的话。我和牛女士选了一套880的绸子寿衣,颜色很漂亮,有点拉风的感觉。本来,我和牛女士要给莫先生穿衣的,但职员又说:“亡者多少岁,就要数多少根腰带。不要数错了哦!”职员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我不知道什么是数腰带,也不知道腰带要怎么安放在莫先生身上。牛女士说:“算了,让他们穿吧,包红包就包红包。”两个职员熟练的给莫先生穿上寿衣,在职员的操作下,莫先生像一个人体模特一样,换上新装。“两个人,一人230,红包总共460。”职员好像不经意的开始报价,我突然后悔为什么当年我没有进入殡葬行业,要不,早发财了。
一个可能是工头的职员和我们推着换好寿衣的莫先生来到医院太平间,莫先生被暂时停放在过道上。工头开始与我和牛女士谈价钱:“搭灵棚,自己选款式,有高档的,有一般的。火葬场火化有普通炉和豪华炉,如果要烧头炉,还得加钱。”我和牛女士感到有点晕头转向,幸好这时表哥匆匆赶到。表哥和莫先生感情很好,小时候,他甚至一度叫莫先生“干爹”。表哥代表我和牛女士与丧葬公司工头砍价,表哥对工头说“你等等,我给我朋友打个电话,他很熟悉你们这一行。”工头一年讪笑,说:“找熟人,没必要,多大个人情,还起不了什么作用。”表哥出去打电话,工头悠然的和牛女士聊天:“你们总要让我挣个工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不知道是不是表哥的打搅,让工头有点慌乱,最后,他终于让步,在原来的开价上打了个折扣。工头说:“你们有多少直系亲属,我好带花圈来,有多少算多少。”我和牛女士扳着指头算,总共9个直系亲属。工头贴心的说:“直系亲属的花圈不要钱,其他人一个花圈50块。”我感到一种灰色幽默,莫先生的遗体就停在离我们不远的拐角处,他已经去到另一个世界,解脱于世俗的烦恼,而我和牛女士还在和工头讨价还价。一边是幽暗的亡灵国,一边是凡俗荒谬的人世,两个世界的距离竟然仅仅只隔一个拐角。
回到朝发苑,工人后脚就开两个小车跟来。边搭灵棚,边让我们选骨灰盒。工人说:“有木头的,有大理石的,随便你们选。”我和牛女士都看中一个汉白玉骨灰盒,端庄大气。工人说:“1800”。我和牛女士吓得大气不敢出,牛女士说:“太贵,我们买殡仪馆的骨灰盒还便宜点。”工人耐心的解释:“别急啊,有便宜的。”工人拿出一个白色大理石骨灰盒,上面雕刻两个古怪的精灵,好像抬着骨灰盒一样。我和牛女士都被这个骨灰盒吓到,像两个妖怪在举行一场祭祀。工人得意的说:“这个便宜,800,也是整块大理石雕的。”牛女士发狠道:“我们就要第一个汉白玉的,800块钱,你愿意卖我们就买。”工人摇头:“成本都不够。”牛女士最后下定决心:“加100,900,你卖就卖,不卖就算了。”工人犹豫再三,看我和牛女士扭头就走,才勉强说:“卖给你们,来来来。”
刚才在医院和我们讨价还价的工头又来了,他帮着搭灵棚,写花圈上的条幅。他说:“你们要烧头道纸吗?”我说:“要啊,要的。”工头态度很好,他给我拿来一个火盆,和一叠纸钱:“要烧三斤六两,烧了的纸灰别丢,留着有用。”我感激的在工头的提示下开始烧头道纸,觉得这个工头为人不错。烧着烧着,工头猛的一惊醒:“你是亡者的儿子?”我说:“是啊,怎么?”工头说:“只有你一个儿子?”“是啊,只有我一个儿子。”工头做恍然大悟状:“不对,不对,只有儿子的花圈免费,其他亲属,一个花圈50块。”“啊?”我惊讶但又说不出话来。工头继续态度良好的说:“业内的规矩就是这样,对不住啊。”
工头和几个搭灵棚的工人一番忙碌之后,开车扬长而去。走的时候,工头笑着对我说:“缺什么,给我打电话。三天后,我派车来接你们去火葬场。”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这个工头的服务态度还是很好的,有点殡葬服务的意思。
家里的亲戚陆续赶到,灵棚里热闹起来。两个姑妈来的时候都哭了,虽然十分钟后,她们就开始打麻将。我每天的任务是换灵前的大香,接待来凭吊的亲朋好友和吃饭的时候给莫先生的空碗盛一碗米饭。晚上11点钟,打麻将的宾客散尽,只留下我和表哥,牛女士。白天还热闹非凡,到晚上,只有儿子,干儿和老婆还守候着莫先生。我先去睡一觉,凌晨1点,我起床替换牛女士。于是,深夜里,我和表哥守着灵堂,感受繁华落尽后的人间清凉。
表哥呼呼睡去,我坐在椅子看手机。忽然,一只花猫悄悄踏着猫步溜过来,它乖乖的坐在离我不远的水泥地上和我对视。我想,它肯定是要找点吃的。于是,我走过去,把晚餐剩的香肠扔一片给花猫。花猫闻闻香肠,满意的大口吃起来。我听老人说过,灵堂里如果来什么小动物是不能赶走的,哪怕溜进来一条四脚蛇,也不能赶走。因为它们可能都是亡灵的化身,化身为猫,化身为狗,回家来和亲人见最后一面。我让花猫就这么和我对视着,它陪着我,在这个寂静而沉默的午夜,旁边是呼呼大睡的表哥。
我突然看见,花猫好像是一只怀孕的母猫,因为它拖着一个大肚子。天啦,莫先生竟然变成一只怀孕的母猫来和我道别。我觉得我应该犒劳一下母猫女士,我用手夹了两大片香肠,恭恭敬敬的放在花猫的面前。花猫闻了一下,心满意足的叼着香肠消失于夜幕中。我突然有点伤心,猫女士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孤单的在暗夜里徘徊。
我听说每隔150年,人类的基因就会重复一次。有的科学家据此说,人类每过150年就会轮回转世一次。就好像一个90年代出身的人,前世其实是清朝的遗老遗少。那我的前世是什么?贾母打趣贾宝玉说:“上辈子别是个丫鬟托生的吧?”其实,丫鬟还好,如果是怡红院的小红就有点惊悚了。就好像我曾经梦见,我彷徨在一个红色油漆刷得富丽堂皇的四角阁楼里面,邂逅了一个梳着油光水滑发髻的漂亮大姑娘。我为什么会做这个梦?是否,前世的点滴记忆还残留在我们的记忆深处,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悄悄显出真身,点你一下。于是,你一下就开悟,原来我们的生命是一座旋转木马,终点回到起点,不变的是游乐场里孩子的歌声和欢笑。
莫先生是一个多面的人,他不是一种颜色,他是一个混合色的人。然而,正是莫先生,为我遮挡了大部分的人世艰辛和苦难。下辈子,莫先生会转世为什么?借用一句“佛祖”的开示:“我要转世为女人和蜜蜂!”那么,莫先生下辈子也变成女人和蜜蜂吧!女人温馨我们的生命,蜜蜂甜蜜我们的味蕾,都挺好,都挺幸福。如果有缘,到我90岁的时候,也许会看见一个穿开裆裤的孩子在我面前牙牙学语的叫我“爷爷”,他不会就是莫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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