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入冬后,今夜难得未下雪,明朗的夜空一览无余,逐渐回暖,北平灯火阑珊,街道店铺的吉祥如意样式早早就高调显摆着,年味初见端倪,姹紫嫣红在一片冷白的冬夜中格外显眼。
宽阔的街道低调驶过一辆黑色轿车,车上坐着的少年眉头轻皱,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手指敲击在屏幕打字,今天他穿了一身绸缎丝绒材质的衬衣,肩上虚掩着一件大氅子,瓷白的脸藏在下面,颇有一股闲散贵气的娇矜。
“少爷,席先生让您十点半前回家,我会来接您。”新来的司机老杜是外地人,一股子歪调平舌的口音,人倒是知情识趣,对领导见不得光的情人也毕恭毕敬的。
席琛解除了对他的人身限制,要求他随时随地报备,不变的是冥顽不灵的门禁时间。
余姚的案子“真相大白”,网络上各执一词,但并未传出范逸文复出的消息。
范逸文本人此刻,正了无生趣地瞧着刑侦支队队长张继新的消息,对于司机的话,他搪塞地敷衍了一声,嗯。
“他让您别喝酒,说发现您阳奉阴违,您就死定了。”老杜专心致志地开车,目不转睛,一字不落地将领导的嘱咐逐字逐句,向范逸文复制粘贴,不见丝毫异样。
“……”他疑惑地掀起眼皮,反复确认席琛招来的新司机只是情商低,而不是故意奚落他。
从前的司机全家移民去了国外,将近二十年的雇佣关系,连年关都不过,动作迅速。
范逸文向来对席琛身边人看不顺眼。
司机的侄子是个眼高于顶的地痞流氓,当年在地方一带收保护费,打过几个没背景的小演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常在河边走,一朝踢中了块铁板,毫不知情的地痞头子在敲诈勒索过程中,遇到了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范逸文帮着朋友出头,故意沿着地痞必经之路,与他们起了冲突,自己故意划破了手,对方也见了血,周围的公安出警了所有的警车,轰轰烈烈,闹得鸡犬不宁。
那是席琛强迫他的第一年,在范逸文打电话报警却反被让公安局局长听了一耳朵淫秽色情后,他开始对周围的一切失望。
他明白了运作的规矩,所以他在拘留所对来赔礼道歉想要私了的司机,往地板一指,让他侄子跪下来学狗叫。
那孙子确实毫不犹豫地下跪,学得绘声绘色,唯有席琛的司机面如猪肝。
可那天晚上,席琛的性器插在他身体里,却颇为满意地问他,以权谋私的滋味如何?
范逸文心若止水地望着窗外,司机跑路是个危险的信号,但他不在意。
毕竟席琛如今还是一句话让公检法“依法办案”的存在。
今夜预备的灯红酒绿,是为了纪念孙磊要结婚了。
英年早婚,可大家心照不宣。
孙家倒了,退出了政坛,可孙磊却要和曾书记的外甥女喜结连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政治联姻稀松平常,曾书记把外甥女嫁给了权力旁落的孙家,这无疑拉拢人心的强心剂,让不少观望的墙头草蠢蠢欲动。
范逸文心不在焉地撑着下巴,结婚,这对于常人庸俗不已的两个字,对他来说,像是奢侈。
席琛私宅内。
办公室前,秘书低头整理文件,席琛坐着翻看一册资料,两个一身军装的下属拘谨地端坐一旁,其中一人左顾右盼,似乎没忍住,问道:
“司令,就您一个人吗?”
刘浴第一次到领导私人住所,秉持着好奇心,袖口一紧,眼见旁边的同事有用力一扯他的绿衣角。
席琛从案板上抬头:“不是一个人。”
张明连忙给他的八卦同事打圆场,笑呵呵地拍马屁:“看您家中亮堂,也不见阿姨,嫂子真是贤惠,亲力亲为。”
席琛抬眉,意味深长。
底下人拍马屁都没找着南北,嘴皮子功夫还是逊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阿姨提前回老家过年了,刚做了大扫除。”
“……啊,是…是这样。”张明悻悻一笑,用力抓了抓脑袋,没控制住嘴瓢,想了半天才回到正轨的话题:“范志礼在美国申请了财产保护,全家除了他都在国外,想来是曾家授意,上面恼火着呢,这事…可大可小,就看那位想不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罢,递给席琛相关文件。
刘浴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也起身给他:“您要的资料全在这了,范志礼年前规划的星光城区暂时停工了,银行贷款三年前就不批了,但是当地的志立银行是他控股,中央不得不填了几百亿挽救,毕竟老百姓的借贷可不能出事。”
席琛看后,持钢笔在一处上圈画,并未抬头:“他卷钱跑路不是单纯骗钱,曾家才是幕后人,这场博弈,曾家想做空国库,逼宫上位。”
片刻后,他停下笔杆子,抬头:“汪韬良那边什么反应?”
刘浴凝神,斟酌道:“汪韬良已经向上申请限制范志礼出境,从法律层面,抓不到范志礼的把柄,海外注册的公司,他明面上只是拿分红,目前除非范志礼卷款出逃,否则,汪韬良那边没有理由动他。”
“司令,目前局势可以说是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剑拔弩张,要大动静只需要一个导火索。”张明说。
席琛半阖着眼,想了一会。
“肖首长明显是偏汪家的,几个老人倒是支持曾家,肖首长明年就退了,您这边迟迟不表态,您查范志礼,是不是代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张明小心翼翼地端详着他的神情。
席琛垂着眼:“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范志礼自以为聪明,将家里人年前就转移国外,但在境外出了事,可没人会负责。”
刘浴一听,鸡皮疙瘩忽而还是冒了出来,脊骨发寒:
“您是说,汪家会对范志礼家里人动手胁迫他妥协?”
席琛掀起眼皮,淡然说道:“不记得从前首富李氏小儿子被香港黑社会绑架勒索,上面是怎么处理的了吗?”
说罢,掀起桌上摆放的茶盖,端起茶碟,凑到嘴边,想解渴润喉。
忽而,一股子甜腻的奶香味扑鼻,他往里看,清澈的茶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奶白的液体。
这是范逸文的奶茶。
……
他顿了顿,咯地轻轻合上,若无其事地放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当年首富跟咱上面关系好,那恶名远扬的黑社会龙头被骗到大陆,枪毙了。”
刘浴和张明心照不宣地望着对方,心里都想到了同一种做法。
“反过来也是一样。”席琛看着杯口陶瓷的雕刻,说得很笼统。
张明盯着领导的书桌,注意到这废唇舌的功夫,领导竟一口水都没喝,于是,轻声问:
“司令,是茶凉了?我去给您换一壶?”
席琛瞅着那安然不动的茶杯,站起身,合上钢笔套:“不必了,麻烦二位辛苦跑一趟,我送二位下楼。”
两人起身,自觉推辞:“不用劳烦您,我们自己下去,您早些休息。”
拜辞后,他们提携着公文包,出了门,下楼。
刘浴眼尖,在偌大的别墅中,一眼瞄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三大杯五颜六色的奶茶,皆开封了一半,桌上七横八竖,摆了一堆小零食以及电玩遥控板…
沙发上披着一件时髦惹眼的夹克外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
并未听说领导有小孩,两人诡异地面面相觑,加快脚步离开了席府,生怕再多待几刻会发现什么。
与此同时,私人会所中。
噔——
手机提示音响起,范逸文放下啃西瓜的手,拿起来看。
“好不容易出来玩,你当啥低头族?”
季华岑不满地夺过手机,搂着他肩膀,喝了一口威士忌,脑袋凑过去,眯着眼瞧着对方手机屏幕的提示——
头像是一片绿水青山,看着是年长的长辈,但是范逸文给的备注是法西斯,发出的文字也蛮符合这个备注:
下次再往我茶杯里倒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别喝了,今晚早点回,别超过十点。
季华岑就瞄了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除了席琛,还有谁的语气如此专制。
范逸文拿回手机,在屏幕上敲了一个字:
哦。
发送后,还编排了声:“家住海边。”
“……”季华岑沉默了。
他视线缓缓上移,落在范逸文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他纤细的睫毛微垂,挺翘的鼻尖下饱满的唇珠沾了一些适才的酒水,神态竟还含了一丝嗔怒。
衣襟下一寸雪白的颈部埋了几根秀发,两人离得近,他隐约可见一点吻痕,尽管孙磊在旁边抽烟,他还是能闻到一点沐浴乳的香味。
他感到喉咙干渴,将威士忌一饮而尽,临了,闭了闭眼,这才小心藏匿起一些隐晦的私欲:
“阿文,你的案子现在是完全解决了吗?”
范逸文抬起头,不经意间就撞进了季华岑难以言喻的瞳孔上,他即刻愣了愣,想了想,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嗯,大概是这样。”
潭一骁在一旁咂舌,摇头:“闹得满城风雨的新闻就这么莫名其妙公布是自杀,你也真是倒霉。”
季华岑察觉到了他的细微躲闪,心下异样,反而主动又靠近了一点,拿起剥好的核桃递给他,语气带了几分试探:“给,你这案子,是席领导帮忙了吗?”
范逸文没说话,顺手接过核桃,放嘴里嚼,没想到舌苔里几分发苦。
席琛一句话,扭转乾坤,在媒体前上演了一出明察秋毫,可那些铺天盖地的辱骂和诅咒并没有随着这样一个离奇的结局而终止。
始作俑者成了他的救世主。
事实上他不是不知道,他的这桩冤案先前能办得如此顺滑,除了席琛,来自四面八方的助力却一点不少。
意思是,除了席琛,还有很多人想要他锒铛入狱。
他的确得罪过不少人。
自从他拒绝共济会的邀请开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遭罪是早晚的事,这个世界上,黑白颠倒是常态,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所看到、听到,再蹊跷的故事,在媒体上轮番轰炸几次,街边过路的狗都会确有其事地吠两声。
不是席琛,也会是别人。
他尚且侥幸逃过一劫,可死去的余家兄妹,却没有他幸运。
“…就没有人关心我吗?”
孙磊屈膝,长臂垫在膝盖上,手里夹着根烟,仔细看,烟灰缸里全身烟头,他周身被浓郁的烟雾笼罩,倒跟仙境似的。
潭一骁吸溜一声,果皮被抛掷而下,砸中对方,骂道:“你矫情个屁啊,就你结婚,曾书记的外甥女,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你小子能高攀,就偷乐去吧。”
孙磊翻了个白眼,碎了一口:“你懂个屁。”
他索然无味地望着台上的表演,心中不是滋味。
几个热场后,经理领着几个高挑的男孩走了进来,各个穿着奇装异服,头上竖着两只兔儿,情趣兔郎装上还故意破了洞,屁股瓣都包不住。
会所的音乐旖旎暧昧,风光无限,他们排排站好,面对客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潭一骁吹了支口哨,在几个身材曼妙的男性身体上打量一番,别有深意地瞧了眼孙磊:“男的?磊子,你结婚前变基佬了?”
孙磊膛目结舌,揉了揉眼睛:“不是…”
直男受不了这熏陶,一脚蹬开椅子,站起来找人算账:“张经理,你他妈的…特别服务能不能背调一下今晚的主角是谁啊?!爷花钱来看男人卖骚?!——”
忽而,包厢内就乱成了一团,经理连连道歉。
范逸文忙着跟公安局的人斡旋,还没注意情况,只觉喧嚣。
“甭吵了。”季华岑劝住了炸毛的伙伴,将激动的直男摁下肩膀在沙发,指着前方:“这些人,我叫的。”
孙磊仰着头,一脸“你小子脑袋被人踢了”的表情,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季华岑意有所指:“别急,给你看点有意思的。”
孙磊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他愤懑的表情瞬间熄火,取而代之的是戏谑和好奇……
伸长脖子张望着,一点不隔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他瞥向毫无察觉的范逸文,干巴地嗤笑:“季少,你这恶趣味我是甘拜下风…”
潭一骁定眼一看,也觉得有意思,朝着范逸文直接喊:
“我草,阿文,你还不瞧瞧这都是谁来了——”
“…?”
范逸文惘然抬头,朝着他们起哄的方向瞄了一眼,瞳孔微微放大,眼神停滞在半空,手指迟迟未落在屏幕,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上的人。
这种地方的失足青年数不胜数,没什么好稀奇的,可他目光一扫,发现皆是些眼熟的小明星。
毛绒可爱的垂耳兔郎,设计感十足、衣不蔽体的造型,垂手在前,低垂着头,各个一副供人取乐的模样。
其中一个扮演者,朝自己投来一束难以置信的目光,像被扎在原地似的。
他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自己,那眼神里饱含了尴尬,难堪,以及死水微澜般的诙谐。
灯光再昏暗,那五官还是清晰可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秦卫…”范逸文难以置信地怔忡在原地,转头,近乎匪夷所思:“这些人怎么在这?”
秦卫姿势娴熟,举止并未畏手畏脚,并不像是临时凑数的。
“磊子结婚,兄弟我肯定得整点不一样的活儿。”季华岑翘着二郎腿,伸臂后仰在椅背,擒着轻蔑的目光,笑吟吟地看着台上:
“放心,他们都是自愿的,至于这个姓秦的,他演艺圈混不下去,来这个地方还债的。”
范逸文皱眉:“还债?”
季华岑撑着脑袋,吊儿郎当:“是啊,前不久吧,该是得罪了人,被封杀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他还不上,债主就介绍他来卖这。”
孙磊探究地打量着台上:“嘶,得罪谁了?…”
随后灵光一闪:“阿文,我听说他有段时间到处在找人问你的消息,逢人就演痴情,他这得罪的,该不会是席先生吧。”
潭一骁笑出声:“至于吗……阿文只不过做他的情人,又不是他老婆,秦卫一个提鞋都不配的人,席琛哪来的闲工夫搭理他啊……”
“也是…不过话说回来,这秦卫身材也就这样,还不如…”孙磊不明觉厉的目光落在范逸文身上,转眼见季华岑的暗恋深情,翻了个白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直男向来不理解基佬。
季华岑搞了这么多年女人,有朝一日竟告诉他白月光是个男的,男女通吃,玩的够变态啊。
潭一骁阴阳怪气地趴他耳边:“季少肖想的这艳福…除非季家祖坟冒青烟,季伯一路高升,能够一对一battle席家,不然…”
未尽之意,两人心照不宣笑起来。
几人的戏谑调笑范逸文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的目光落在台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平日里那些骄奢淫逸他都并未觉得不妥,可今日这番羞辱取乐却着实让他不愿苟同,尤其是这桩荒唐事里还有秦卫。
羞辱秦卫,范逸文并未觉得畅快,反而有一种复杂的不适。
他没忘冯卓的灯光打在自己赤裸的身体上时,秦卫给他的苦楚和羞辱,但这般蓄意报复,不是范逸文想要的,他也不愿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