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丧钟24
灶台上煮沸着煲汤罐,自动锅里翻炒着牛肉,水龙头中潺潺流动的水柱哗啦作响,来人围着阿姨的粉红围裙,在菜板上把土豆剁成丝,忙碌地立在厨房。
范逸文杵靠在门边,睡眼蓬松,他盯着少年挺拔宽阔的肩,利落的黑发在后颈散开,饭菜的香气在鼻翼间弥漫。
看了些许时刻:“还真会做饭…”
说罢,转身冰箱里掏出一杯冰可乐,拉开易拉罐就往肚子里罐,这才清醒了不少,辗转到桌前,看了眼四周:“阿姨不是放假回来了吗?”
席岁从厨房挪步来,端着两小炒菜,哐当放在范逸文面前,他又陆续将四菜一汤盛上桌,这才卸了围裙,抱臂睨视:
”舅舅说阿姨的女儿生孩子,得耽误几天,管家腿摔断了在医院躺着,另外几个按照往年都是三月份才返工。”
范逸文盛了碗汤,浅尝两口后,对于对方醒目的视线仿佛并未察觉,打了小半碗米饭,自顾自地,头也没抬:
“那你怎么过来了?另一边住得不习惯?”
提到住处,席岁就顿感今时不同往日,真是江河日下。
自己前脚回北京,某些私心昭然若揭的长辈一晚都不让留宿,今天倒是破天荒喊他来,但目的性强得不忍直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想到什么,他毫不避讳,伸去托举范逸文的下巴,又朝对方尾椎上摸了一把,在他勃然变色前,眼疾手快地收回,皮笑肉不笑地问:
“你这狐狸精怎么没尾巴?”
简直算得上轻薄调戏。
范逸文不悦地拍开他的手,他没心情跟小孩斡旋,挑起筷子,一言不发地吃起饭,不再搭理他。
席岁扬眉,身子歪在椅子上,撑着脸,别有用心地凑近,牢牢盯着他看:
“舅舅说家里就只有你,你不会做饭,叫我来给你做!”
少年人的眉眼上挑,含着探究:
“我就纳闷了,你到底给我舅舅灌的什么迷魂药了
?”
范逸文斜眼,在他和席琛相似的眉庭上划过,多看了两眼,却没打算接话茬。
足不出户的频率太高,头发留得长了,他将鬓角碎发捋到后面,用小皮筋扎了一个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少年人大概都一个拗劲儿,你越不理他越来劲。
席岁挪了身子靠向他,目不转睛。
“…是好看…”若有所思。
眼前人的黑发落了几根在额前,睫毛弯翘,侧脸的弧度饱满精致,头发扎着,露出的肩颈弧度优越,乍一看竟有温婉韵味。
“有事吗?”他也不退,一双剑眉星目横过来,立刻打破了人妻的温顺,反而变得冷清。
一颦一嗔,福至心灵,席岁有些顿悟他舅舅为什么喜欢睡男的。
确实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妙处。
他戳对方的手肘,故作高深地低语:“你知道昨晚我外公大发雷霆把舅舅痛骂了一顿吗?”
范逸文无动于衷,似乎不太感兴趣。
席岁清了清嗓子,一只手食指朝着天花板的方位指了指,悄声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谁想让我舅舅当接班人,要他做女婿,我外公也有这个想法,昨晚聚一起商榷,没想到他硬是不同意,饭都没吃成。”
范逸文眉心一动,终于将眼前饭菜暂时搁置,不知想了什么,半晌,才模糊地问:
“…为什么不同意?”
席岁深深瞧他,勾着嘴角:“我外公说是被狐狸精勾魂了,分不清利弊。”
这赤裸的内涵不言而喻。
狐狸精。
他重新端起碗,若无其事,却字字珠玑:“他不愿意联姻,说明有更有利的选择,不是因为我。”
语气诚恳并非那欲拒还迎的推辞。
席岁想起了范逸文之前全网曝光的恋爱视频,完全看着像个恋爱脑,怎么对他舅舅这么“克己守礼”。
“范哥,你跟了我舅舅这么久,难道没有一点儿感觉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席岁压根不信,揣着试探,试图想从他脸找到点蛛丝马迹,挑眉,动机很明确:“前阵子电视台台长介绍了一个男播音主持人,还挺帅的,我舅舅连车都没让他上。”
这话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范逸文将一口饭扒进嘴,油盐不进:“你想说,你舅舅洁身自好,这么多年只睡我一个,要我感恩戴德?”
席岁一阵沉默。
范逸文端碗的手搭下,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
嘴里已经吃不出味道差别,味同嚼蜡,他机械重复地做着吞咽、咀嚼的动作,直到腹部稍微有了些实质的饱腹感,他才起身,将碗筷放进洗碗机。
缄口不言地上楼,进了卧室,关紧了门。
席岁坐楼下撇嘴,他感觉今天范逸文怪怪的。
“只睡你一个还不够牛逼么?我都佩服。”他呢喃道。
傅浅一身白大褂,敲开了卧室门,紧接着,范逸文面无表情地出来,两人一起进了走廊尽头会议室的房间,将所有设备一应启动,傅浅敬业地调试好,毫不废话地开始输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范逸文听着竟有几分唏嘘,范星辰还没出生前,这些东西范志礼都找人教过他,时过境迁,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
他算不上热忱,洗耳恭听。
直到傅浅终于要喝口水,他转头看向窗外,问道:
“那个潘晖呢?”
傅浅回答:“他不愿意教你。”
言简意赅,范逸文看了他一眼:“那你呢?不是研究的生物医学的吗?”
傅浅言语犀利:“业余爱好。”
“……”范逸文突然也不想深究了。
傅浅整个人很消瘦,脸颊凹陷,看着憔悴,眼下有大片乌青。
自上次在汪宅不欢而散,他们许久未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含糊的真相扑朔迷离,虽然当年南方研究所的事不得而知,但很明显,傅浅背刺了汪家,在博弈中可能还起了作用。
他想了想,还是问道:
“傅浅,你是什么时候站在席琛这边的?”
听他问这话,傅浅锐利的目光停在他身上,似在思索他的目的,良久,他没什么感情的开口:
“你男人不是善茬,我可没有站队,只是我有我的目的。”
他低头,将投影器材关掉,收拾起桌面:“今天就到这。”
范逸文道:“这还没有两个小时。”
傅浅睨视他的眼神含着揶揄:“你今天下午还有心思听下去吗?”
范逸文一愣,有一种被戳穿的赤裸感。
他叹了口气:“好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心不在焉的样子,可真像个情种。”
傅浅讥诮地勾唇,他整理好后,一时半刻却没想离开,而是坐下,看架势是要跟范逸文促膝长谈。
“王崇的事,你不想知道前因后果吗?”
范逸文掩下眉目:“因果?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嘛…”
听到这话,傅浅轻蔑地笑了声,问道:
“他们哪个不作孽?”
真是妙语连珠,范逸文没法反驳。
“陆立峰是清道夫,王崇充其量是为人鞍前马后的狗,东窗事发,你猜猜为什么有的人升官发财,有的人就挨枪子?”
饱含深意的话,诱着人追问。
“大概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坏事做多了,自然处处是把柄。”范逸文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王崇要是真那么容易留下把柄,早年在香港火拼的时候他们王家就该绝后了。”
傅浅的话让范逸文渐渐皱起眉。
“大厦倾颓,岌岌可危,原本一条船上的蚂蚱,有人为了自保,恨不得将同伙的人头一个个都插在矛上邀功,席琛难得要个人头,某人自然上杆子替他把事办了。”
这番话合情合理。
要不然席琛上哪翻出来那么多陈年旧案?
况且,早已盖棺定论或者失去蛛丝马迹的铁案,短时间内被翻出来,还牵涉办案法官,能一下子成为新的呈堂证供,那必然是强有力的证据。
最好的途径不就是曾经一起逍遥法外的共犯亲自将处理掩盖的证据重新现世,这叫“解铃还须系铃人”。
符合的人选,毋庸置疑,范逸文心里只有一个人。
傅参义。
可对于这件事,他无法评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难不成还要怪一个坏人为了自保把另一个同伙供出来吗?
他只是觉得,既然旁人皆罪有应得,某些人也不该独善其身。
大概是他的反应太过平淡,神情安然,傅浅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去。
“傅参义的省厅举荐名额已经被提交了,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省公安厅厅长就是他了。”
对方一字一句,语气冷像冰窖,望着他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耿耿于怀。
自己的无动于衷激怒了对方。
“范逸文,你这金丝雀做得挺舒服吧?”
猝不及防的针锋相对,字字往他脊梁骨上戳:
“立志这么大一块肥肉,席琛却舍得给你,你到底伺候得他多爽?你这跪下去,还站得起来吗?你旧情人被人枪毙,某人自己却鸡犬升天,你竟也咽得下这口气…”
这尖酸刻薄的话傅浅丝毫没收敛,半分脸面都不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范逸文疲于解释他跟王崇的关系,他心知肚明,傅浅对他恶劣的态度并非因为王崇,而是傅参义。
对方看不见自己对这个人的恨。
“我母亲白璐是被汪家害死的,阿倏一家也是,他们悲剧的源头都是姓汪的,我帮席琛,只是看不得汪家赢。”
傅浅干枯的嘴唇一张一合,眼中锐利不减:
“所以,我这人,睚眦必报…就算傅参义再会左右逢源,我也会让他付出代价,不论后果…”
他瞥眼冷冷看着自己:
“你可以心安理得,但我不行。”
范逸文捏紧拳头,王崇的事姑且放一边,但他没忘记余倏的惨死。
一丝一毫都没忘,连带着余姚,都在傅参义手上咽气。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弄死他。”他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有。”傅浅笑了笑。
范逸文惊讶地抬眼,与他对峙。
傅浅的样子太过笃定,他察觉到了一丝猫腻。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缓缓起身。
“你有他的把柄?”
傅浅勾起嘴角,别有深意地注视着他:
“范逸文,我答应席琛过来,其实想让你帮个忙。”
莫名的,范逸文的心跳漏了一拍。
寒风刺骨,隔着窗,仿佛在耳边呼啸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范逸文捂住胃,翻涌着酒劲火辣辣地抽痛,傅浅搀扶住他。
走廊上的灯光霓虹隐约,昏暗、黑白分明,墙上乱七八糟的艺术涂鸦画笑着、哭着、张着嘴,瞪着眼,有恬静的,有汹涌澎湃的…
“你他妈……”范逸文脸色难看,匪夷所思:“…让我来替你挡酒?”
走廊很隐蔽,这私人酒店专供些私密设宴,适才要不是傅浅带着他,他甚至会被保安拒之门外。
傅浅出示了一个小手牌,那保安一看就放行了。
每间包厢间隔的很远,隔音效果也好,大大小小相似度却很高。
他来赴一个姓高的南方富商的生日宴,这人倒是处处被人尊称一声傅院士,而自己的脸人尽皆知,一坐到一帮政要商贾前就稀里糊涂就被灌了一肚子,一晚上被人“不经意”摸了好几下。
“跟我过来。”
傅浅拉着他,也不道清楚缘由,一直往走廊渠道遍布的一条路里走,这没什么服务员,四下安静,灯光幽暗。
他一阵烦躁,唇齿间的酒味还没散,闻得他嫌弃,忍不住抱怨:“什么破酒啊…这么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没喝醉却一阵反胃。
“你能别跟个豌豆公主一样吗?”
傅浅走在前面,言语间透着犀利:
“几瓶酒还能毒死你?”
“你清高…”范逸文咬着后槽牙:“你一晚上滴酒不沾?”
他难以理解:“你说的帮忙就要我干这个?”
“不…”
傅浅突然转过头——
因为拉住的人骤然甩开自己,随意挑了间屋子,推门就冲进去,直奔卫生间,扶着马桶就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