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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修升!你这个畜牲王八蛋!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一名俏生生的少妇怀中抱着十岁左右的女童,跪坐在庭院中央,双目如炬,神情癫狂,对着东首站于沿廊下的一位男子破口大骂。她怀中的女童全身上下青青紫紫,衣服已被撕得稀烂,腿根之间鲜血与白浊污秽不堪。
那男子身披红袍,肩背魁伟,白净脸皮,二十七来岁,已微有风霜之色,傲世之际,极有威势。他微微笑道:“心肝宝贝,你真的要为这件小事与我翻脸?”
少妇讥讽道:“小事?奸淫女儿也算小事?亏你还是文武双全的大将军,可真要脸!”
男子叹了口气,道:“宝宝你真不懂我,莫说我用情不专,每一位美人我都是用心怜爱的,不分长幼,不论地位,一视同仁,这才是真正摆脱世俗偏见的爱。”
少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听男子说道:“快别闹了,我们好好在一起,非得为这事闹别扭做甚。”
少妇脸颊忽然滚下眼泪,嘶哑道:“你对谁都有情,便是对谁都无情。若是长得美,便能得到你的恩赐,这廉价的感情,与妓院左右逢源的娼妓有何区别!你真是可笑,又可悲不自知!我诅咒你染花柳烂掉!断子绝孙!一辈子都没儿子!”
“你这是摆明要与我翻脸,辜负我了?”男子低头幽幽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男子身旁的锦衣侍卫突然发足疾奔,白光闪动,直取那少妇咽喉,势道劲急,少妇来不及反应,喉头鲜血激喷,身子倒在孩童身上不住扭曲。
男子仰天大笑,拍手说道:“叶侍卫的剑术又见精长,妙及!妙及!赏金十斤!”
这男子名叫梁修升,三代武官世家,柱国大将军。那少妇周氏是梁修升十四岁时娶的第一个侍妾,他素爱美人,也疼惜美人,平生对礼教世俗人伦嗤之以鼻,若不是周氏发现他与女儿欢爱,并强制阻拦,或许瞧在那漂亮脸蛋的份上,还会手下留情,而如今,死了一个,另一个肯定也留不得。
最忌亲子情深,留下来,不免是隐患。
梁修升走上几步,想起周氏心胸狭窄,不容其他女子霸占自己,心中已是不快,一脚踢开周氏尸首,蹲下身捏住女儿的下巴,不顾对方怒目而视,惋惜道:“可怜这妙人儿,是爹对不起你们母女两。”
突然间长剑刺出,一剑刺入女童胸口,立时毙命,那女童双目圆瞪,死也未瞑目。叶侍卫拔剑,长剑转圈,甩去了剑上血渍,唰的一声,还剑如鞘。这两次刺杀齐整利落,最难得固不待言,便知梁修升言行下的暗意。
梁修升颇为满意,叶侍卫从战场上就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绝无二心,而如今太平盛世,更是身伴左右的心腹。他称赞道:“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后,又嘱咐叶侍卫将母女的尸体处理干净。
此时此景,叶、梁二人互相投机,习以为常,可附在叶侍卫身上的蛇精肖怀染却不敢苟同。
这要说回那日,他欲救和尚,结果这被狐狸精改过的阵法与寻常解法不同,最终不仅没能逃出去,反而自己也困在其中。更糟糕的是,和尚不见了,自己也没了肉身,像一缕幽魂锁在他人体内,无法自主控制,只能通其眼,用其身,体会着原主所遭遇的一切,共情他们的心绪思潮。
有时附在烧柴的伙夫,有时是洗衣服的下女,也有武场的拳师……
又比如昨日附到了这位叶侍卫。这些附身的时间随机变幻,最短一日,最长十几日。
唯一的共同点便是,这些人都与梁府有关,无一例外效力于梁修升。梁修升与那和尚究竟有何牵连?要不然梁府怎会是和尚的噩梦?可究竟是怎样的过往?那和尚法力高深,想要害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最令人担忧的是,过了这么多天,竟寻不到和尚一丝气息。这梁府说大,也大不过皇城,说小,却占万亩地,五脏俱全。上至管事,下至奴仆,少说也有几千人,若是真要一个一个挨个附身,不仅虚耗时间,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崇归现在是否安好?想到这里,肖怀染胸口一阵隐隐阵痛,脑海中思念的身影越发清晰。
那叶侍卫耳灵目聪,正与梁将军言语时,耳朵敏锐的追捕到一声轻微的响动,似是一颗石子滚动的声音。
转头只见叶侍卫已身形迅捷的把藏在假山后面的鬼鬼祟祟之人抓到梁修升面前。那躲藏的原来是一位怀孕的少妇,也是梁修升侍妾之一,肖志贞。
梁修升上前携手而望,见她玉容惨淡,单手捧着小腹,定是被叶侍卫的动作惊到,伤了胎气。
梁修升微微一笑,取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一串明珠,温柔地给侍妾戴上,这串明珠少说也值五六千两,不过眼前这位侍妾在梁修升心中却比这串贴身明珠更值百倍,只因他的美姬娇妾虽多,却大多为了争相斗妍,难免多了些媚俗,少了稳重。而这位侍妾肖氏,既不最娇美,也不甚可爱,却从容温雅,殷勤周至。
好似一庭院万紫千红的牡丹中迎风立了一朵白色山茶花,反而令人瞩目,惹人怜爱。
', ' ')('梁修升道:“志贞别怕,等会我就命下人给你熬安胎药。”说这些话时,完全不在意一旁还未处理的尸体。
面对偷听一事,相公半句不提,反倒使肖志贞惴惴不安,惨然道:“我……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不是有意……有意……”
那梁修升沉声道:“没事,别说无意间瞧见,就是你站在这里看,我也不会怪你。”
此言一出,肖志贞皱起眉头,她跟了相公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若是以后再有忤逆他的事,不管有没有旁人在场,不论是谁,一概不会放过。
她捧着肚子,心中砰砰乱跳,只得装作浑不在意,艰难道:“谢谢相公……我……我肚子好难受……”
梁修升见她咬紧下唇,额头见汗,对她无疑,连忙派人把她送回自己的厢房,又为她找去最好的大夫。送别前,好言安慰,说晚些时候处理完事情,就定去看望。
待人走远,叶侍卫问道:“大人!需要我派人盯着吗?”肖怀染暗自嗤笑,心想,这叶侍卫的确忠心耿耿,可那做派小心翼翼,寡情薄语,更像杀手,而非侍卫。
与他共情简直就像死板的杀人傀儡,既无趣,又得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梁修升一笑,说道:“不必。一介妇孺,翻不起什么浪花。”再者,这位肖氏他也是真的怜爱,平日里通情达理,不争不抢,比那躺在地上的死尸讨喜多了。
要说这梁修升是否喜欢美人,那定是实怀一片痴恋,十几位姬妾,挥霍重金,面面俱到,百依百顺,可言语之间又全然轻视,不尊重。肖怀染怒气横生,暗暗祈祷往后可别附在这淫魔身上,要不然真得了花柳,他还得跟着一起感受痛苦,活受罪。
想是这般想的,可事情却是怕什么来什么。第二日一睁眼,便看到枕边躺着昨天遇见的侍妾肖志贞。
不得不说,换了一个人后,欣赏美人时的心绪都不一样了,昨天那叶侍卫是又尊敬又戒备,而如今心情却是满足与慵懒。不用想也知道他现在附在谁的身上了……
梁修升含情脉脉的望着肖志贞睡颜,只觉她气息温馨,混着淡淡的花草熏香,真叫人心神俱醉。贪恋了好一会,他才轻手轻脚翻身起床。
“相公?你起来了?”身后的肖氏也醒了。
梁修升道:“嗯,有些事我还得处理。”
肖志贞立马从床上起身,走到梁修升面前,道:“那我为你更衣。”
这肖氏说话温柔又体贴,肖怀染能觉察到梁修升心跳的砰砰作响,爱意似要破腔而出,只听他柔声道:“没事,我自己来就行。昨日动了胎气,快去床上多歇会。”
肖志贞嫣然笑道:“不打紧,我已经好多了。再说,一天时间那么长,何时休息都不急,我先服侍好你。”手上的动作利落熟稔,不一会就把梁修升的衣服穿得整整洁洁。
哇,这女人心真大,昨天才看到夫君杀了一个侍妾,居然今天就能面不改色,如常发挥。肖怀染心中好生佩服,这梁修升哪里来的这么大魅力,能有幸让这绵绵似水的女性死心塌地?
等等——还是,觉得死了一个情敌,自己更有优势了?若真是这样,那肖志贞的心胸真可怕,漠视他人生命,不动声色,倒也的确和梁修升绝配了。
梁修升握住肖氏的双手,道:“志贞,若肚子里的是男孩儿,我定将你封为正妻。”说的情真意切,可共情的肖怀染知道,他对每一位侍妾都是这么承诺的。
那承诺发自肺腑,奈何他的这些美人,肚子没一个争气,各个生的都是女儿,如今除了肖氏,还有位贺氏也怀孕了。梁修升轻轻抚摸着肖氏的腹肚,不自禁想起自己荣光一生,三代柱国将军,竟落得无儿继承香火,长叹一声。
肖志贞道:“这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是爱的。”她敏锐地觉察到相公神色微沉,缓缓续道:“因为他是你的血脉,是你的孩子。若是别的姐妹为你生了男孩儿,我同样为你欢喜。我不想争正室的位置,只要能常伴相公左右,我就很满足了。”
这几句话听得梁修升畅快淋漓,他亲吻着肖氏额头,感慨道:“所有爱妾中,只有你最懂事。”肖怀染冷笑,这家伙见肖志贞乖巧听话,的确心情稍显愉悦,嘴上甜言对答,心中依旧对这些女人生不出儿子怨愤不满。
静观二人虚以委蛇,比起诽谤害人,盗贼抢劫,不尊重父母,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似乎眼前也不算什么。肖怀染细细琢磨了一番梁修升的过往,没料想此人平生忠义两全,孝敬长辈,在外威名显赫,怪不得身负杀业,身上的气运依旧那么强,不显衰弱。
肖怀染头痛欲裂,心中愤慨异常,可这与我有何干?与那和尚又有何干?他究竟去了哪里?怎么还未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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