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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饮店里,白慎华让大黄买了学校食品系发明的特色冰棒,准备去校门口迎接新室友。
大黄挤在人群里,手在冰柜里扒拉着:“贵的便宜的?”
白慎华眼神一闪,“买贵了干嘛。便宜的不能吃啊?”
他拿出钱包,有点抠门,语气也轻蔑里带着点穷酸,“意思意思得了。”
“人家说不定不吃呢。”感觉大黄的狗眼在质疑他的钱包,他最后还给自己打圆场。
听闻南寓今天要来,他俩殷勤地老早就打通了南家司机的电话,司机也一路都客气甚至略带迫切地和两位学长沟通,“希望能早点把少爷带到学校享受新的校园生活”,这是他的原话。
白慎华蹲在校门口,大黄呵呵笑着结束了通话。他们身后有一个三轮车,已经装满了一半的行李,只等着南寓来。东外不允许私家车入校,校园又大,所以一到开学季,拉行李的三轮车总是满当当的。
那边,司机挂了电话,偷偷瞄了一眼后座的少爷,想看看他脸色怎么样。却不料视线正好和他对上,已经是和少爷打了那么多交道的司机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小寒噤,然后陪着笑。
“少爷。马上就到了。”
少爷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淡,不屑和轻蔑一般,“什么事?”
“您的室友,说在校外等您,学校门不让进去。”
“开进去。”
学校地铁出口那边的高架桥堵车了,司机并没有按约定“三分钟后到”,白慎华蹲在校门口,把迎接新人的雪糕吃完了,而且毫不顾忌形象地舔手指。大黄突然踢了踢他,白慎华抬眼,视线的平行轨道上,出现了一个“东C63888”的车牌。他突然想到:据说,南寓就是六月三号出生的。
白慎华期望站起来,但他蹲了好一会儿,又被太阳晒着,有点晕,居然没有瞬间能站起来。他继续蹲着,那黑色的奔驰车人高马大威武霸气,已经开过来了。白慎华仰脸,车窗摇下,南寓在银杏叶树下戴着一个银灰色的金属头麦耳机出现了。
一张冰冷的脸。如此冰冷。冰冷就是最好也最恰当的形容词,没别的了,就这个。
不等白慎华反应,他说:“不用等了。”
黑色奔驰绕过了两个接机者,开向了学院大门。白慎华手上一凉,这才发现木冰棍签上最后一块还没咬下来的绿色雪糕已经融化了,掉落在了虎口上,很快融化了手心粘腻的水。
他反应迅速,马上追了上去,敲着尚未完全关闭下来的车窗。
“那个同学,学校进不去的,我帮你搬东西吧。”
“不用帮我搬。你回去吧。”
南寓侧头看了他一眼,白慎华又一次看见了他的脸,南寓的脸真的好帅,帅得能让人一瞬间停止呼吸那种——一瞬间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个黑洞,就在白慎华近在咫尺的身前,在这辆豪华的奔驰轿车里。这个黑洞在一瞬间卷走了人的理智,情感也被撕扯,几欲脱离神经。
实在太过于致命。
人应该做诚实的人,哪怕一无所有呢?而且,都已经一无所有了,何必要拿谎言来遮盖,想让自己看上去,要有一股怎样破败又卑贱的体面。白慎华想:他就应该勇敢点大方点死不要脸点,多多地承认他对南寓,纯粹是见色起意,所以也应该早早地开始追逐,而不是这般低微犯贱,心神荡漾而一事无成的如今恨天恨地要恨什么?只恨姓南的天生绝秀,好巧不巧被他遇上,审美偏的小子看一眼就粉身碎骨。
那天的阳光,猛烈如同一个女人炙热的呼吸或情欲,将男人紧紧束缚住,汗湿了背心的衣衫。他的喉咙也干渴,无法有任何的靠近,却也始终无法转移视线,任由眼睛里也看出了一片令人焦躁的沙漠,令人干渴。经年过去,那初遇的一面依然宛若惊鸿影,照刻在心间。初遇是劫,一场青春的浩劫,一场清纯的灾难。毛头小子蒙尘的古弦第一次被时空照拂,是南寓的长眉勾了他的馋意,南寓的眉眼动了他的心水,南寓的黑发如乌云,蓬松、乖顺又略带凌乱的魅力,浅浅压着额头,冰封着那张气势逼人、轮廓如山的面容。丝丝翘起的耳发边,露出一个略尖的耳廓,强光下,几乎在散发玉石一般的质感。
原来男生的耳朵可以那么白……他心里喃喃,沉默地想着。
想嘬一口是怎么回事?
白慎华的手比理智快,抬手就抹了抹嘴唇,而察觉到这一行为后,他的心当即便怔住了。南寓本来想关窗的,看见白慎华傻了吧唧像个呆子一样看他,他又皱眉,手搭在随时可以关窗的按钮上。
“还有事吗?”他似乎多嘴了一句,为这个同学的热情。
白慎华还在猛烈的心扑通跳到了嗓子眼。
南寓和他说话了。
他的声音好听,绝对是好听的,不糯不软,就像冰山,肯定有人爱冰山,绝对的。
白慎华就那样撞了冰山。大冰山撞上这艘小邮轮的那一刻,冰冷的嘶哑,撞出了无数片月亮的碎光。肯定有无数颗心在发疯,无数双眼睛瞪大了,在绝望里寻找光明
', ' ')(',也绝对有无数个声音在嘶吼,怒斥光的消逝——而那一刻,太疯狂了,对于白慎华来说:南寓性格怎么样、人怎么样、做事怎么样,好相处吗?是个好人吗?如果不是好人,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这些原本很重要的,是他评判一个人是否可交以及指定后续交往方案的基础,但刹然就不被他的理智记起了。他甚至忘了南寓家很有钱,而很穷酸地问了一句:“吃冰淇淋吗?我请你,随便选。”
南寓瞥了他一眼:“我不吃冰的。”
白慎华还想争取:“我们大学有食品系,他们做的外面没有。味道很好的。”
不想和他废话,南寓只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车窗摇上去了。
那张足以让苦行僧动心的脸,隐没在了绰绰约约的阴暗中。白慎华却望着,呆了,他死死地盯着,仿佛觉得黑色玻璃内侧,隐约能看见一双紧抿起来的红色的唇。
致命。
他真想哀叹。
那是第一次,第一次他见到某个人,如此深刻如此难忘,瞬间就知道他是唯一。
我们都应该相信一见钟情的确就是一见钟情,那一瞬间的惊艳几乎能席卷软弱的人的整个视线,让其他景色完全成为漂浮的不现实……而至于针对那些不软弱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白慎华从没想过自己是一个一击即溃的人,因为一个几乎没有魅力和善意的人的眼神。
他几乎有点慌乱,转身看向大黄。大黄也拧着眉,有点焦躁地看着南家的车。
大黄是个务实主义者,他可没注意到南大少爷帅不帅,他只觉得——“这南寓,不好收拾啊?”
他嘀咕着,长长地眺望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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