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大多数时候,Alban的身上看不出任何缺失。
他是那样地活泼、欢乐,乃至于奔放;有他在的地方,笑声总是十分轻易便填满整个空间,让人难以将目光的焦点转移。他可以那样真诚直白地袒露自我,像一只从未流浪过的猫咪,仿佛永远能毫无负担地翻开肚皮,使人在惊奇喜爱地逗弄的同时,几乎想象不到这光洁的皮毛下怎会隐藏哪怕任何一点微小的暗疮。
当然,当然。有疤痕的流浪猫,对一切可能的靠近弓身嘶叫的流浪猫,总是阴暗盘算着占有与抢夺的流浪猫,哪里比得上天真无害的家猫?柔软的、善良的、可欺的,会撒娇的、会讨好人类的、会无伤大雅地发些小脾气的……
如果只是为了食物,尽管艰难,一只猫仍然可以独来独往;睥睨人类,做猫猫中的侠盗,不向意味着束缚的温暖与抚触屈服。
可如果是为了爱,为了连最独立的猫猫也难以忍受的对爱的渴求,那么即使厉害如他,也需要收起爪子、打理毛发,也需要一副完美的皮囊,才有可能在心仪的人类身边获取一席之地。
到目前为止,Alban都做得很成功。
他做得那样成功,以至于连他自己也不禁要时不时得意起来:人类真是好骗!究竟还有谁会怀疑他是天底下最最甜蜜可爱的猫咪?——不、他本来就是这样一只最讨人喜欢的猫咪呀?
然而,一切的“假象”,都在他面对Fulgur时破碎了。
并不是说Fulgur是个不合格的饲养者,或者说,“养父”——Alban从未见过比Fulgur更温柔、更温暖的人类。
这温柔并不坦白,而是隐藏在层层叠叠混不吝的玩笑和促狭之下;这温度也并不灼烫,而是被冰冷的金属假肢和彬彬有礼的距离感掩盖无形。可Alban无法忘记在他失去全部、迷茫而痛苦地坠落在这个时空里时,是谁拖着同样残损疲惫的身躯将他捡回家,又是谁在惹人恼火的诙谐嘲笑中,用机械的手掌轻轻抚摸他高热的额头。
一只流浪猫本不该被如此轻易地俘获。可从Alban忍不住将目光倾向Fulgur的那一刻起,一切便早已注定:当青年发现自己像误入沼泽的猎物一样难以逃脱时,惊恐的挣扎只会让他在温柔的泥淖里陷得更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于是,那讨人喜欢的伪装开始变得不够起来:男人固然会微微笑着,在他假作无意地“露出肚皮”时施予爱抚;就像每一次他披着玩笑的外衣撒娇叫对方“Daddy”,Fulgur都不吝于给出足够亲密的回复;可是他知道,他们知道——这不代表任何事。
Fulgur会抚摸他,是的,可他会不会抚摸所有——不知廉耻地——主动蹭过他裤腿的猫咪?
Fulgur会抚养他,是的,会做他可能并不需要或不再需要的“父亲”,可他会不会对下一个捡回家的孤儿做同样的事?
焦虑撕扯着Alban完美的皮囊。日益绝望的贪婪的黑洞让他身体里一直在流浪的部分渐渐扭曲。他或许从来都不是那只最最甜蜜可爱的猫猫。真正讨人喜欢的猫猫,怎么会永远不知餍足地盘算着占有和掠夺,怎么会对于他有恩的“主人”生出如此阴暗的非分之想呢?
可是、可是——
深夜辗转中,棕发青年不甘地啮咬着指节,愤愤地想:
Fulgur……爸爸真的一丁点错都没有吗?
他怎么能用那样的声音……那样让他心悸的声音夸他“好孩子”,却在他快要当真的时候,又大笑着退开来,还给他并不需要的“尊重”和“空间”呢?
他怎么能一边如同最伟岸的父亲一般悄悄惩罚那些对自己出言不逊的小混混,一边却又像个恶劣的同龄人,猝不及防地箍住他的脖颈,调情一般地笑话他的“猫舌头”呢?
那双紫灰渐变的冷色眼瞳,是因为改造的缘故,才总是在与他对视时泛起朦胧的柔情吗?
困惑、怀疑、悲伤,过分的渴求乃至于自厌……不合时宜的情感快要让猫猫变得不像自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终于,无法忍受的青年决定主动出击:他不想再做那个视线一触即离的落点,他不想再做那个初次介绍时轻飘飘的“我的养子”,他想做——他必须成为——Fulgur的唯一。
***
然而,只是设想中的第一步,便已令他发怯。
与旁人对他惯有的印象不同,他并非未经人事的处子。相反,在孤单流浪的岁月里,雄性的欲望曾一度与食物和温暖挂钩,让他在懵懂的罪恶中逐渐了悟了自己怪异的身体究竟有着怎样该死的吸引力。
所以,当他下定决心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己想要对Fulgur——被Fulgur做什么,以及自己想要成为Fulgur的谁。
可是——
可是,他的身体——这足以被引为“卖点”的猎奇,这件曾经自愿或非自愿地出售多次的商品,这个二手货——对Fulgur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与渴求截然不同的焦灼席卷了Alban的胸膛。他实在太过心不在焉,甚至险些让自己最习以为常的表演露馅。
“怎么了?”
特意调整为人类体温的机械手伸过来,隔着皮手套摸了摸他的后脑。那是一个总会让Alban意识到对方的手有多么大,并因此轻微战栗的姿势。偶尔,循着某种青年还没能找出的规律,男人还会将手掌顺着他的后颈往下抚;力道不轻不重,却会使他从心脏到脸颊都无法克制地发麻,当真恍似被抓住后颈皮的小母猫一般,呆呆地动弹不得,只能等待对方用一声轻笑或体温的远离让无形的项圈解锁。
这一次,Fulgur没有“越界”。于是小骗子的乖猫猫程序仍然得以运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没怎么呀。”
他的皮囊眨眨眼,下意识地作出一个甜美的Wink,带了一点狡黠,好像在想什么诸如节日惊喜或者恶作剧之类的可爱的小秘密。
——可爱,但无关紧要;既不具有威胁,亦不劳人发问或担忧。
很完美,他的分处理器在脑海里洋洋自得地甩了下尾巴,一边恼火地命令宕机的身体不要夹腿——怎么回事,不要做出这么明显的动作来呀!怎么越来越……
“……”
Fulgur没有回答。
有那么一瞬间,银发男人脸上的永远带着的笑意好像完全消失了。没有那或轻佻、或温和、或暖意融融而漫不经心的笑容作为屏障,Alban才意识到他的父亲拥有一双怎样如狙击镜般无机质的双眼,男人垂眸俯视着他的身体又是多么的高大,那常年裹在夹克中的手臂在机械的加持下对于脆弱的肉躯又是如何的强悍和无可匹敌。
Alban仿佛被摄住一样头脑空白地回望。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在他能够做出任何反应之前,轻笑重新回到了Fulgur脸上。
“好吧。”
男人露出一种夸张的苦恼表情,好像老父亲无助地面对与孩子的代沟,虽不理解,却全然信任地纵容。他摇了摇头,稳稳地放下Alban最爱的热可可,随后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哼着小调走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信任,这纵容,这毒饵一般甜美的宠溺,却紧咬住猫猫的心,让他感到一阵寒冷的窒息。兽的本能促使他急迫起来:他正挂在悬崖边缘。两具皮囊的碰撞发出礼貌的闷响,而这闷响让他的一只手滑向深渊。如果他再不做出行动——他必须立刻做出行动——他必须——
***
热烈直率的告白,作为一种逃避交媾的占有尝试,被证明是完全无效的。
不知是因为他们过往的相处模式便已太过腻歪,还是坏爸爸Fulgur太过狡猾——Alban坚定地认为是后者——猫猫的每一次“恐怖袭击”式表白,都会被男人淡定无波地接受。当然,他从不犯什么“我只把你当小孩”之类易于诱发争吵的言语错误,而是用足够下流和恶劣的方式,回击了Alban所有笨拙的调戏,将猫猫堵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所以,可怜的棕发青年便被莫名逼到了这样一种地步:如果不展现出真情实意的身体反应,他就无法证明自己的真心,更无法证明他对Fulgur所怀的并非孺慕,而是爱欲。
爱欲……可是,爱欲哪里还需要他故意展示呢?
在长久而强烈的压抑下,如今,只是想到Fulgur的名字、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声音……Alban都会由腿心间引出一阵隐秘的颤抖。
不过,猫猫有着自己的骄傲。
即使面对的是如Fulgur这样让他“屡战屡败”的强大对手,他也绝不放弃,反而愈挫愈勇,势要看到他的暗恋——明恋对象如他自己一般失控的样子。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不管了。总之,猫猫斗志高昂,并做下了自认为十分充足的准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
极度修身的全套西服紧紧包裹着猫耳青年的躯体,马甲的领口间露出与发色匹配的挺括衬衣。黑皮手套、黑色腕镯、黑色袖箍、黑色紧束的领带,乃至严丝合缝贴在那白皙脖颈上的、黑色的项圈……都让这只天性自由的猫咪显现出了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束缚。
——与诱惑。
他属于谁?谁能将他如这般紧紧包裹,仿佛一个宣誓主权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