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燕!沧!行!”
杨瞻夜气势汹汹地掀开帘子进来时,燕沧行被吓了一跳,差点错手把骑在他肩上的小姑娘都摔了下去。杨瞻夜将怀里抱着的卷轴书册哗啦啦堆到桌子上,双手按在桌面上神色冷冽。
“这就是你说的‘都交给我’?自己就签个名,把要写的都丢给寄北,若不是雁娘来跟我抱怨,说阿禾成日不见爹爹回家又哭又闹,我还不知道寄北为了替我看公文,每日都看到半夜三更。”
杨瞻夜心头火气正旺,说话声音凶了些,燕沧行头上的小姑娘似乎被他吓到一般,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杨瞻夜轻咳一声收敛了声音,燕沧行也连忙把她放下来抱在怀里哄,结果她完全不领情似的哭得更大声了,他们两个实在没什么哄孩子的经验,只得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婴儿的哭声惊动了在隔壁帐子的卢寄北,一向好脾气的苍云将军在看到宝贝女儿在燕沧行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之后也难得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把小姑娘接过来轻轻摇着,阿禾在父亲怀里很快安静下来,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到处张望。
杨瞻夜终于长出一口气,只是这下他有心再训燕沧行,经过刚才那场闹剧也不敢再出声了。恰此时雁娘来寻女儿,看见几人皆再此有些惊讶,再一听卢寄北道出事情原委,玄甲白缨的女将笑了笑,还是给燕沧行找了补:“燕大哥也不是一日日高枕无忧无所事事的,只是他刚回来,寄北便帮他多分担些,我也是见他不着家,阿禾又想爹爹,这才抱着她过来,我性子直说话冲,军师莫见怪。”
“哪里的话,我帮不上忙,连累你们夫妻了才是。”杨瞻夜摇了摇头,目光却是望向燕沧行和卢寄北那边,小阿禾才过完周岁,生得像个奶团子一般玉雪可爱,方才在燕沧行怀里哭过一回,这会儿咿咿呀呀叫着,又抓着他头上的白翎不肯放,燕沧行有意逗她,两人闹作一团咯咯直笑。
他很喜欢孩子?
“军师……?”
杨瞻夜一走神,竟是连雁娘唤他都未听见。雁娘看他望着燕沧行的方向出神,会心地一笑,玩笑道:“若是燕大哥喜欢,教他领阿禾回家住两天,保准被她烦得不行。这小孩子,总归还是别人家的可爱。”
在杨瞻夜以搬出去相威胁之下,燕沧行不得不同意杨军师提前结束他的假期开始办公,但是相对地,他要按时吃饭按时喝药不准熬夜,燕沧行睡觉的时候要陪他一起睡觉。杨瞻夜写字,燕沧行就坐在他身后揽着他,仿佛长在他身上似的剥不下来。雁门关连日大雪天气愈发寒冷,有天乾在侧确实暖和许多,省了拥炉取火的麻烦,杨瞻夜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人肉靠枕。
燕沧行将煎好的药端来,看着他喝了,又笑嘻嘻地趴在他身后,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肩头。天乾的信香丝丝缕缕织成一张网将他兜起来,杨瞻夜其实一直很喜欢他的信香气味,只怕说了会给人得寸进尺,因此从未在他面前提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燕沧行掌心在杨瞻夜腰间蹭了蹭,他天天监督杨瞻夜喝药,又给他弄了不少补品炖汤,小半月下来终于把人养得气色好了些,身上也不像从前硌人,一摸就能碰到骨头。只是杨瞻夜今天明显不在状态,数次提笔又走神,或是写错了几个字才反应过来。
“……阿夜,有心事?”
杨瞻夜摇了摇头,放下笔在燕沧行怀里挣了挣欲站起来,“只是有些累了,去睡吧。”
燕沧行眨了眨眼,杨瞻夜便感觉身体一轻,被苍云直接打横抱到了床上。燕沧行抖开被子给他盖好,杨瞻夜朝里躺着,听见外面燕沧行窸窸窣窣解了衣服吹熄烛火,天乾摸黑拱进被窝,试了试他手脚的温度,然后将手搭在他腰上。
“晚安,阿夜。”
很快身后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响起,黑暗里徒留已经做好被这样那样准备的杨瞻夜瞪大眼睛,今天不做吗?
原来他说的睡觉真的是睡觉啊,杨瞻夜有点别扭地将脸埋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拒绝承认自己心底竟然有那么一丝丝失落。
“沧行!”
杨瞻夜惊唤一声猛地坐起身来,深夜里万籁俱寂,唯有他心跳声惊如擂鼓。他低低叹息一声,身侧天乾熟悉的信香让人渐渐平复下来。他盯着燕沧行沉睡的侧颜好一会儿,然后静静将手覆了上去。
“……阿夜?”
久寄军旅之人睡得都轻,燕沧行听到他那一声唤时便醒了,只是还有些迷糊,咕哝一声翻了个身,又将手搭在他腰上。片刻之后,见杨瞻夜还没有躺下的意思,便和他一道坐起来:“睡不着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无事,”杨瞻夜轻轻推了推他,“吵醒你了?你先睡吧。”
“做噩梦了?怎么出一身汗。”燕沧行却是伸手从背后探进他里衣,沾了一掌的潮意才发觉人方才那声中带着些许惊慌,“梦见什么了?”
杨瞻夜没回答他,只将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燕沧行见他这幅模样心中已明白十之八九,他牵着杨瞻夜手放到自己胸口,道:“阿夜别怕,我在这儿呢。”
“阿夜,你从前也像这般吗?”燕沧行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自然是极不好受的,他拢了拢杨瞻夜的长发,将人揽进怀里。
“只是偶尔罢了,忙起来怕是连做梦的空闲都没有。”杨瞻夜垂下眼睫摇了摇头,许久又问了一句:“沧行,你喜欢孩子吗?我听说阿朔从前便是你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今日又见你与阿禾玩得开心。”
他这一声极细极轻,若不是燕沧行与他离得近恐怕要被听漏了去。燕沧行自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他未与杨瞻夜提过那个尚未出世便已夭折的孩子,是顾忌他的身体不愿太刺激他,却未成想此事已成了个心结,他现在人好好地就在他身边,杨瞻夜却还仿佛自顾自地活在失去他的日子里一般。
“阿夜,”他深深叹息,“孩子的事,程大夫已经告诉我了。我之前失忆时都说过,既然已结过乾坤契,我这辈子便是认定了你,你有什么事情,都说与我听,从前我不在全令你一个人担着;现在我回来了,你还这幅样子,那要我这个天乾是做什么的?”
“不是,沧行,你不知道,”杨瞻夜将自己蜷起来,脸埋在膝盖与手臂之间,从燕沧行的角度看去,只能隐约望见他披散黑发之下剧烈起伏的肩膀,“倘若我还是个正常的地坤,至少……能将那孩子生下来,虽然我之前同你说了,我不后悔,但毕竟、毕竟算是我亲手杀了他……我——”
“你这样说,教我如何自处?”燕沧行扳过他身子,用了点力气才将那张挂着泪痕的小脸挖出来,拿袖子替他把眼泪擦干净,“若不是我在前方战事不利,哪里轮得到你去求援?我也是他爹爹,他若是夜半来索命,找我便是了,你好好睡你的觉,不要乱想。”
杨瞻夜低低嗯了一声,把头埋在燕沧行胸口。
“沧行,抱我。”他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燕沧行摇摇头,咬住人耳尖,有些无奈地弯起唇角:“原本想着前几日将你欺负狠了,这两天放过你让你好好休息——”
“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来,可由不得我了。”
杨瞻夜想,亲吻这件事,即便做过无数回,为什么在每次燕沧行凑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会心跳加速呢?而且每次都是他最后被亲得晕晕乎乎喘不上气,他有些不服气地跪坐起来,打开燕沧行往他身上乱摸的手,决意要拿回点主动权。
燕沧行只穿着里衣,很容易就教他扯散了,露出大片结实胸膛,杨瞻夜垂着眼睛,夜色浓郁他看不分明,于是只能拿指尖去触,滑过他胸口一道道疤痕,又露出燕沧行回来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仿佛一碰就会碎的神情。
他低下头,轻轻将唇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