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自燕沧行从京中回返以来,天气渐暖,去年被打退的狼牙亦蠢蠢欲动,已和苍云守军有过几次小交锋,邻近几州态度更是反常,不仅不回抗敌圣谕,更是屯兵边境,似是隐隐生出反意。
因而这些时日,苍云军营内气氛格外凝重,人人皆知大战在即,主帐内各位将领更是日日围着沙盘商议对策。
所以将军和军师闹了别扭的事,没几天全苍云堡的人都看出来了。
他们两个白日商议正事时规规矩矩,俨然泾渭分明的上下属模样——然而哪对结了契的天乾地坤该是这般规矩的?
燕沧行站在桌子一边,杨瞻夜便站在对面离他最远的地方。平日里缠着人就不撒手的燕将军此刻竟也任他杵在那儿,甚至连发言时称呼都变回了“杨军师”。
“怎么回事?”望着二人情状,不明就里的雁娘朝着卢寄北小声嘀咕,并得到了后者一声深沉的叹息。
究其缘由,不过是他们商议对策时决定,由燕沧行和雁娘各领一队做先锋探路,卢寄北中军殿后,杨瞻夜则坐镇后方,看势随机应变。
议案是燕沧行提出来的,杨瞻夜当时并未反对,晚上回去却朝着燕沧行发了脾气。
“我要和你一起去前线。”
“不行,”燕沧行连一瞬犹豫也未,“你本就不是武将,怎么好跟我们上战场?”
杨瞻夜怒极反笑:“燕沧行,少看不起人了,你不在的那三年,我们跟狼牙打过那么多次,你以为我的琴跟剑都是摆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燕沧行想到这三年杨瞻夜都是怎么过来的,他心里一痛,叹道:“阿夜,你那时候受过太多苦,到现在身子也未好全——”
“够了!”杨瞻夜提高了声调,“我是苍云的军师,自当与全军生死与共!燕沧行,你不要因为你的私心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后面!”
“我的私心?”燕沧行居高临下斜睨他一眼,声音一道冷下来,见惯了这人在他面前装乖讨巧的模样,杨瞻夜几乎要忘记他的天乾其实是个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战争不是儿戏,令你坐镇最后统筹全局是看得上你,杨瞻夜,”他极少这般完完整整唤他名字,“你非要跟着我去前线先锋,究竟是谁有私心?”
“你自己好好冷静下,若有异议,明日会上以军师的身份当面向我提。”
燕沧行丢下一句话,转身出了主帐,当天竟是一夜都未回来,杨瞻夜第二天会上虽什么都没说,但是也默默搬回了自己原来的帐子,现在的将军主帐已完全变成了统领们的会议室。
“——所以,燕大哥现在每晚都挤在你床上睡?”卢寄北与雁娘虽是夫妻,但两人都在军营时自然是不好住一起的,雁娘在女兵营那边,女儿阿禾则留在家中请人代为照看。
卢寄北立马自证直男清白:“燕大哥一点都不客气抢了我的主卧,我只好去睡外间……”
雁娘见自家夫君委委屈屈的模样倒是乐了,她豪爽地拍拍卢寄北的肩膀,“这简单,我帮帮你就是了。”
燕沧行从卢寄北那儿听说雁娘和人打赌输了,要去找杨瞻夜拼酒。他们二人皆心知肚明,论起酒量来,燕沧行和卢寄北两个人加起来都不够一个雁娘喝的,更遑论杨瞻夜了。倘若雁娘真的去找杨瞻夜“拼酒”,赌的根本不是谁更能喝,而是有没有将杨瞻夜灌醉的胆子。
卢寄北颇为无奈地揉着额角:“她们几个女兵玩闹,不知是谁想出的这个鬼点子。以杨军师的性子,倘如借着出征的名义他定然不会拒绝,燕大哥若是现在赶去,兴许还能拦上一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燕沧行心中还和杨瞻夜闹着别扭,脚底下还是拔腿往人帐子中赶。他一进去,不出意外收获了一只满面潮红眼神迷离的杨瞻夜,和难得显出几分心虚的雁娘。
“不是,燕大哥,我知道军师不能喝,但是没想到他这么不能喝……”雁娘瞥了一眼桌上开封的酒坛和两只酒碗。
燕沧行伸出手来,让趴在桌子上的醉鬼靠在他怀里:“你给他灌了多少?”
雁娘伸出两根手指。
“两杯?”
“不,是两口……”
燕沧行十分无语地将闲杂人士赶出帐子,这才回头推了推一直靠在他身上的杨瞻夜,他苦笑着刮了一下人的鼻尖:“明明是你先冲我发脾气,转过头来还要我来哄你。”
“我、我哪儿冲你发脾气了!”杨瞻夜一喝醉,心性便如孩童般有什么说什么,“明明你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到头来、还是把我扔在后面……”
燕沧行长叹一声,将人揽紧了些,杨瞻夜额前碎发在他颈窝蹭来蹭去,再加上结了契的地坤信香淡淡,直弄得他一阵阵心猿意马,但这时候哄不好他肯定是吃不到人的,于是他抚了抚倚在肩头那颗脑袋,“我家阿夜运筹帷幄谋定乾坤又心思缜密,后方军资粮草兵力如何分配调度,只有交给你我们才能安安心心上前线对不对?这些道理你自己也不是不懂,否则我提出来的时候你就该当面骂我了……”
“我、我自然知道,但是……”
杨瞻夜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些,燕沧行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三年前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太多难以磨灭的痛苦。他一面不动声色地解着人衣裳,一面道:“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平平安安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你不许食言!”杨瞻夜丝毫未觉自己已经被人扒到只剩下最后一件里衣,“你若是再跟上次一样,我、我就——”
不会有下次了,燕沧行将长歌的手完完整整握在自己掌心,低头在人额角烙下一吻。我回来之前可是立了军令状,打完胜仗就请赐一道圣旨去长歌门提亲呢。
“——唔!”正当燕沧行手准备将手探进人衣内时,杨瞻夜却突然呻吟一声捂住小腹。
“有点、肚子疼……”
“怎么回事?阿夜!阿夜!”燕沧行见杨瞻夜蜷起身子,额上冷汗涔涔一时之间慌了神,早就顾不上方才那些旖旎心思了,“秦雁那丫头越来越没规矩,寄北真是把她宠坏了。阿夜,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叫程大夫来?”
虽然杨瞻夜一直摇头,但燕沧行看他腹痛愈演愈烈半分没有好转的模样,连忙策马去广武镇上强行拽了刚准备躺下睡觉的程知意过来。他这一来一回小半个时辰,杨瞻夜虽然仍有不适,酒却也醒了大半,还自己去军医营里讨了点药来喝。
“看你家天乾那架势,我还以为你马上要咽气了,”程知意一副活人不医的表情给杨瞻夜诊了脉,突然神色一顿挑了挑眉毛,“你自己摸过了?”
杨瞻夜轻咳一声,却是朝燕沧行的方向瞟了一眼,略微点了点头。
程知意沉吟片刻,亦转向燕沧行的方向:“劳烦燕将军在帐外稍候片刻,在下有些事情要和瞻夜交待。”
燕沧行被莫名其妙地赶出了帐子,程知意这副架势他在军医营里也见过的。那些受了重伤无力回天的弟兄,交待后事时往往也是这般。难不成阿夜得了什么绝症……燕沧行越想越心焦,急得原地跺脚转了两三圈后又贴在帐子门口想像上次一般偷听他们俩说些什么,却只听到几个不太熟悉的药名。
不多时程知意走了出来,燕沧行连忙迎上去:“程大夫……阿夜他,究竟得了什么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病?如果不能喝酒也算病的话那就算罢。”程知意带着点倦意打了个哈欠,“这段时间别让他乱喝酒了,剩下的听他自己跟你说。劳烦将军借匹马,我自己回去便是。”
燕沧行不好意思让程知意独自跑一趟,又送了他一程,回来时夜色已深,杨瞻夜看起来好了些,却还是神色恹恹,倚在床头看兵书。
燕沧行被他们两个折腾这一圈已是一头雾水,他思来想去,还是坐到杨瞻夜身边开了口,“阿夜,你和程大夫……你们两个究竟说了什么,还要瞒着我?”
“没什么,”杨瞻夜偏过头去,若是燕沧行此刻有心情注意他手里的兵书的话就会发现那一页已经很久没有翻动过了,“只是程大夫问我,之前的伤……还需不需要上药。”
燕沧行半信半疑地应下,可过段时日却发现杨瞻夜的不对劲来。杨瞻夜胃口本就不大,经此一遭更是差了许多,有时候甚至吃到一半还想吐,燕沧行时常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吃他三份的饭量;再加之他晚间更容易困倦,时常听着听着燕沧行念军报就睡了过去,燕沧行原本想对人做些什么这下也顾忌起来不敢再动,气得他去问雁娘是不是给杨瞻夜的酒里下了毒。
雁娘一脸无辜,说她被他赶走以后自己一个人将那坛子酒全喝了,现在照样吃得香睡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