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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启松的幻想、春梦里,自己对顾宁做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当人真正地被他搂住、握在手中,他脑子是懵的。
他像捧着一个水晶,生怕它有丝毫损失。他对顾宁用的每一分力道都是认真酌量的,怕轻了顾宁不舒服,怕重了伤着顾宁。
顾启松知道自己这样乘人之危很不对,顾宁是因为喝了酒,身体反应和情绪波动才比平日大。
但当时手里的人太美妙,他无法控制自己。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顾宁已经让他停下了。
他应该停下的。
自己这样算不算猥亵?
顾启松虽然是个gay,思想却又很直男。他忍不住想,如果顾宁是个女孩子,他的行为确实是猥亵,顾宁都可以报警抓他了。
把顾宁送回家后,他给顾宁发过几条短信,都是道歉的。
然后他就发现他的手机号已经被拉黑了。
顾宁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和这场经历说再见,连张鸣渺都联系不到他了。
张鸣渺有天开完会,问顾启松:“我那天晚上是不是对顾宁说什么话了?为什么他现在电话都不接了。”他叹气,“我肯定是哪儿得罪他了,可他不给我道歉的机会呀,面儿都见不到了。”
顾启松当天晚上没有回家,他开着车沿着松茸街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天亮。他跟自己说,如果找到顾宁喜欢的那家咖啡馆,他就以此为借口去找他。
可惜,没能找到。
顾启松也不想自己像一只张着嘴巴流着哈喇子的癞蛤蟆,那满身的疙瘩,丑陋的嘴脸,想想都恶心。
顾宁像是他做的一场梦,这场梦甜香却又虚幻。他陷在里面,沉迷其中,可什么也触摸不到,直到有一天他似乎快触及到什么了,梦境戛然而止。
哎,午夜梦回,总被自己春梦吓醒的,顾启松大概是第一人。
从前他像个恶劣的色情狂魔,幻想过把顾宁绑起来,让他流血让他疼痛,让他因自己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幻想过在顾宁完美的身躯上留下斑驳痕迹,幻想过把顾宁雪白手腕上捏出血色的镣铐,幻想过顾宁像个残破的玩偶被他搂在怀里。
可现实是,每每回忆起顾宁那晚红着眼眶落泪的样子,顾启松的心脏就像被捏住了一样,他心疼得连呼吸都带上了刺。
于是春梦变成了噩梦。
遇到顾宁是他的一场苦行。偷偷喜欢一个人就是苦的。而他这种情况,知道没有结果、看不到任何盼头,当然苦的多一点,甜……无非源于能见到对方,和对方的一个眼神交流,一段简单地对话,是混在浓重苦闷里的那点甜。
可苦里带的甜总让人记得更深刻一点。
再遇到顾宁是好几个月以后,顾启松陪张鸣渺、宋凭和几个客户吃饭。
吃着饭,宋凭忽然用脚踢了踢张鸣渺,指指窗玻璃外,“嘿,看是谁?”
桌上的其他人都随着他的提醒往窗外看去。
顾启松就看到顾宁和一个男人并排从窗外走过去。
桌上几个客户好奇的问怎么了。
张鸣渺清清嗓子。
宋凭笑呵呵地说:“没什么,一个朋友,待会儿去跟他打个招呼。”
饭吃得差不多了,客户先行离开,桌上就剩他们三个人。
宋凭开始跷二郎腿,“怎么的?顾小少爷交男朋友了?老张,不给你面子啊,你俩暧昧了这么久,他转身就不认人了?”
张鸣渺摇摇手,“暧昧什么呀?没那回事儿。说多少遍了?我们俩从小就认识,我对他好不只是对他有那意思。”
宋凭说:“你就装吧。”
“不舒服是肯定是有点儿的,但主要原因是我想不明白,他怎么忽然不理我了,一副断交的样子。诶?”张鸣渺皱紧眉头想了想,“刚才这男的,长得有点眼熟呀。”
宋凭似乎知道内情,给了他一点提示,“贺源。”
“哦,对,贺源前男友。”张鸣渺想起来了,“听说这人人品不太好。”
“是前前前男友,和贺源勾搭上的时候两个人都有对象。和贺源勾搭上没一月,这家伙又勾搭了个新的,硬是把贺源那小骚货都给渣了。”
“顾宁怎么会和他认识的?”毕竟是多年世交,张鸣渺还是挺关心顾宁的,“哎,不行……小顾,你去看看,看他们进了哪家餐厅,待会儿我们去打个招呼。”
顾启松正有此意,一扯椅子就起身离开了。
宋凭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顾宁并不难找,他们去的西餐厅离张鸣渺吃饭的地方只隔了两家店,坐的也是靠窗的位置。顾宁并不在位置上,顾启松看到的是那位贺源前前前男友。
他推门进去,环顾一圈。过了饭点,里面人不多。
有服务员过来询问。
顾启松说:“借一下卫生间。”
顾宁果然在卫生间里,正洗着手,从镜子里看到顾启松进来,他愣了愣。
', ' ')('“顾宁。”顾启松轻声喊他。
顾宁转过身来,不咸不淡地说:“这么巧?”
顾启松并不拐弯,直接问:“我后来给你发短信了,你收到了吗?”
顾宁不与回答。
“你把我拉黑了?”顾启松看着他问。
隔了好一会儿,顾宁才轻轻地回:“嗯。”
顾启松组织了一下语言,“那天,那天晚上是我冒昧了,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做那样的事。你……你要是生气就揍我,怎么都行。”
他俩都以为厕所里没人,实际上有位无辜的中年男士在隔间里正打算上大号,为了避免听得越多越尴尬,那人厕所上到一半就拎上裤子出来,快步走出了卫生间,连手都没洗。
那人走远,顾启松靠近了几步,再次道歉,“真的对不起。”
顾宁往后退,倚在洗手池上,和他对视,“你为什么要道歉?是觉得我哭得很可怜?你本来就没有说错,我确实是个缺爱的同性恋。”
“不是。”顾启松又靠近了几步。
顾宁退无可退,只好偏开了脸,“别离我这么近好吗?如果你不想那天晚上的事情重来一遍。”
顾启松连忙往后退开些。
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尴尬的气氛,是张鸣渺打来的,顾启松看一眼顾宁才接。
张鸣渺问他,看清顾宁去哪儿了没?顾启松回答了一个店名。
顾宁趁他接电话,咬了咬嘴唇往外走去。
有几个人进来上厕所,和顾宁擦肩而过。
顾启松看着顾宁的背影,觉得自己应该上前拉住他,因为还有话想要说,可实际上除了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要说些别的什么。
他不知道顾宁现在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是在为自己信任的人不那么正人君子而失望,还是在为遭人猥亵而难过,或者单纯觉得自己令他感到厌恶,越靠近和越多的纠缠越厌恶。
顾启松留了几米远的距离跟在顾宁身后出了卫生间。
这会儿张鸣渺他们已经进了餐厅大门。迎面和顾宁遇到,他们很热情地上前打了招呼。
张鸣渺故意嬉笑着问:“微信不回我,怎么电话都不接了?躲我呢是吧?”
顾宁顿了会儿才回:“没有,我最近……忙。”
张鸣渺压低声音问:“是那天晚上我喝多了,说什么做什么了吗?”
顾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有啊。”又说,“不关你的事儿,真的是因为这几天忙。”
“哦。”张鸣渺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边上宋凭轻轻笑了一声,“接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看来顾少是真的忙。”他转头看向远处。
远处和顾宁一起来的那个人注意到了这边,正起身走过来。
等对方快走到近处,宋凭又开口,“顾少,老张新搞了个项目,是个度假岛,明儿我们要去那边玩儿,咱们能不能有幸,邀请你一块儿去呀?诶,这是你朋友吧?也一块儿来呀!”
不得不说,顾宁眼光很好,和他约会的男人个子很高,长得很帅。
对方走到边上,很绅士地做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章默。”
只有宋凭伸手和对方握了握,意味不明地说:“章先生,我们见过的,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怎么会?张少和您我怎么会不认识。”
章默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他当然知道自己和宋凭在哪儿见过,是他前前前男友生日会上见的。
原本今天朋友新介绍了个富二代给他认识,见了面他发现对方家世、长相都极好,性格又安静沉默,看上去很温顺,一看就是条容易上钩的鱼。
作为一个老油条,没说几句话他就猜到了对方的喜恶。这几个小时里他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一个做事妥帖绅士的成熟男人,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和顾宁有进一步发展。
只是没想到,绕了一圈儿顾宁和宋凭有交集,那他的过往是肯定瞒不住顾宁了。
既然这条鱼没戏,他也不用再扮演鱼喜欢的什么正直傲骨。他转而奉承地冲张鸣渺赔笑,“其实我和张少也见过的,远远地没好打招呼,今天在这儿遇到真是太荣幸了。”
张鸣渺淡淡地冲他点了点头。
宋凭说:“这不就打上招呼了吗?以后一起玩儿。正好,我们刚才邀请顾少明天去新开的度假岛,你也来呀?”
章默连连点头,“好好好。”
顾宁说:“我不去。”
宋凭笑着说:“别啊,怎么说也是老张投的第一个旅游项目,顾少别这么不给面子嘛,你看你……这位朋友是要去的。”
宋凭劝了顾宁好一阵,顾宁一直到最后也没开口答应。眼看顾宁脸色越来越差,到最后俨然一副再说下去他就要拉脸走人,连饭都不吃的态度,宋凭才慢慢收了声儿。
一直不说话的张鸣渺倒是笑了,笑得有点儿高深莫测,“那我们就先走,别影响阿宁吃饭。”
', ' ')('这样说完,他便领着宋凭离开了。
顾启松在原地又站了会儿。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内心却是暗潮汹涌。他的身体像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头滚上了油,点上了火,火舌翻滚直想往外冲,可同时有冰凉的水在往里浇灌。
他一会儿想,把顾宁拉走吧,我不想看到他和别的男人一起吃饭。一会儿又想,我算个什么东西?人家小少爷什么身份?别说和这人吃个饭,就是和人家上床也轮不到我管,我就是个屁。然后又想:真想做个疯子,像梦里那样,把顾宁带走,然后绑起来,锁在屋子里,让他只属于自己,哪儿也去不了。
但显然,顾启松就算要疯,也不会让自己在顾宁面前疯。他离开了,甚至没再看一眼顾宁。
等人全部走远,顾宁像个漏了气的皮球,瞬间泄掉所有力气。他看一眼身边探头探脑的章默,觉得自己真可笑又可悲。朋友安慰他时,他到底是怎么生出这种开始一段恋情就能从暗恋的痛苦中解脱出来的幼稚想法的?
上帝告诉你,你受伤了,但没事儿,你能自愈。
但顾宁疼。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更别说只是这一点浅浅的缘分牵扯。过不了几年,这段人生小插曲就被磨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顾宁是知道的。但这段时间太难熬了。他想,只要能止疼,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来一点都行,哪怕有副作用。
但显然这乱七八糟的药对他并没有什么用。
张鸣渺第二天没按计划直接去旅游岛。上了车,他忽然对顾启松说:“走,小顾,我们去接顾少。”
坐在副驾的宋凭回头看他,“你真跟他家里人说了?”
张鸣渺晚上睡觉感冒了,拿纸巾擤鼻涕,声音有些闷,把他语气中的不愉快放大不少:“是啊,亲自请都请不动他老人家,我不就得拐着弯儿想办法了嘛。忽然就不搭理人了,也不给个理由,朋友哪有这样的。惯得他,真当我没脾气?”又问:“昨天那个章什么的,你叫上了吗?”
“叫上啦。我不是没他联系方式吗?你猜我怎么叫的。”宋凭自问自答,“我让贺源联系的,今儿贺源也在,有意思喽。”
车子并没有开到顾宁家,在离顾家别墅不远处的路口,他们遇到了正在遛狗的顾宁,以及顾宁的母亲。
顾宁母亲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眼神和气场都散发着一股犀利劲儿。顾启松有一次送顾宁回家,远远地和她四目相对过。他当时就浑身一凛,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车子在母子俩不远处的路边停下。
车门打开,俩人的对话也传了过来。顾母的声音和想象中一样严厉,“需要你遛狗吗?家里没人了是吧?让你早点收拾收拾,早点走的呢?”
顾宁搅着狗绳,低头不说话。
顾母狠狠地瞪他一眼,“你看看你什么样子,整天无精打采。都跟你说了,有事情就去解决,别磨磨唧唧的,最烦你这性格。”
张鸣渺腿跨下一半,这气氛令他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顾母已回头看过来,“鸣渺。”
张鸣渺他们只得赶忙下车,挺直了腰杆上前打招呼,“伯母。”
顾母点点头,看一眼张鸣渺,又看一眼宋凭,最后转头看向顾启松。
顾启松出于礼貌也下了车,但他没有靠近,只是笔直地站在车门边。
顾母似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但又像是因为眼神过于威严把人镇住了而生出的错觉。最后顾母收回视线,一把夺走了顾宁手上的狗绳,冷冷道,“既然鸣渺来接,你东西也别收拾了,现在就跟他们走吧,上车去。赶紧!”
顾宁被她最后两个字忽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怔怔地朝这边走过来。
张鸣渺昨天晚上给顾母打电话告状,拐弯抹角地说顾宁不看两家世交情面,不把他当朋友,约不出来等等,那时多多少少是有些坏心思的。
但他以为顾母最多劝顾宁一句‘给个面子,你就去吧’。
他是真没想到顾宁会被训成这鹌鹑样儿。大家已经不是十来岁的小孩,这场面……确实让人很没面子,张鸣渺都有些愧疚了。
所以出发后,车上一路都没人再开口打扰顾宁。
顾宁安安静静地贴门窝在后座上。到了目的地,他也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找工作人员要了个空房间,弄得张鸣渺那些朋友一脸茫然。
张鸣渺摆摆手,“没事没事,让他休息吧,可能不舒服。”
顾宁确实是有些不舒服,他头晕乎乎的,大概是这几天没睡好。
张鸣渺搞的这个旅游岛还没正式对外开放,一排休息屋都是闲置的,但设施不齐全,空调都还没开始运行。顾宁在床上躺了会儿,是被冻醒的。这个天气,盖个薄毯子本来不冷,可他却冻得睡不着了。
外面不远处有不少男男女女在打露天排球,顾宁靠着窗听了会儿他们的吆喝声,然后裹着那件毯子出了门。
休息屋的走廊尽头外站着一个抽烟的人影。
听到动静人影转头看过来,把
', ' ')('烟头按进旁边垃圾桶的沙盘里。
顾宁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早上母亲跟他说,有事情就去处理,别逃避,可感情不是多开几个会多加几天班就能解决的。
最后还是顾启松先开口,他声音很轻很温柔,“你跟我来。”
对,顾宁心想,就今天吧,说清楚。
——我对你有非分之想,为了避免尴尬,以后咱们还是能避开就避开吧。
顾启松带顾宁去了一个稍微偏些的地方,然后他停下,指了指远处的亭台,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让顾宁看。
顾宁眯着眼盯着他指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开始只意识到是两个男人在那约会,俩人搂搂抱抱,姿势暧昧。过了会儿他才慢慢反应过来里头其中一个男人是昨天和他约会的章默。
顾启松迟疑开口,“这个人不靠谱。”
这一刻,顾宁脑子里蹦出了很多念头。他开口就想问:“你为什么忽然对我的事情这么关心?你是不是……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
算一算,从第一次同桌吃饭至今,他们‘认识’已经有一年了。
这一年里,顾宁对顾启松最大的印象就是公事公办。
不管是工作,还是张鸣渺的私人事宜,顾启松都做的一丝不苟,面面俱到。每次安排聚会,他总把他们这些二世祖照顾得很舒坦。但同时,很明显,他也很不屑和他们这些富二代同流合污。
顾启松对自己和对他们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谦和客套,又疏离冷漠。
如果不是自己刻意的偶遇和安排,对方可能永远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多看自己一眼。
所以问题还没问出口,顾宁已经不觉得顾启松对自己有意思了。
对方应该不是gay……那天晚上,顾启松帮他解决,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连气都没有多喘一下。当顾宁痛苦又欢愉地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双像是在认真完成工作的眼睛。
也正是因为那晚的不堪,让顾宁彻底死的心。
顾宁一想起那件事,就立刻陷入了懊恼的漩涡里。用三个词总结那晚的他,淫荡、下贱和廉价,任谁都不想多回忆。
顾宁感觉头疼得更厉害了。
这时,宋凭恰好找过来。
他先是装作好奇地问:“你们在这儿干什么?”然后看向远处约会的那俩人,露出惊讶愤怒的表情,“哎哎,那……那怎么回事儿啊?那不是章默,昨天不还在跟顾少你约会的吗?这,这也太过分了吧?”
顾宁没心情的看他表演,低头盯着木栈下的流水。
宋凭看他没反应,也不继续了,但他心情大好,“哈哈,顾少别怪我,老张的意思。他说,以这俩人品行,约一块儿肯定得来个旧情复燃,干柴烈火,还真一猜就中。”他上来搂住顾宁的肩,“啧,不是打你的脸,就是想让你看清楚,这人不行。走,去香蕉屋喝酒去,大伙儿都在里头呢,别为这种人伤心。”
顾宁被他带着离开,有些不情愿,但也没拒绝。
走到拐角处,宋凭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跟在几米远外的顾启松。
香蕉屋是专门设计用来开派对的地方。
里面很热闹,男男女女,举杯笑闹。
一向嗜酒的张鸣渺今天倒是例外,他早上出门前吃了感冒药,到这儿喝了两口红酒才反应过来不能喝,还开玩笑说:“头孢配红酒,干完咱就走。记得随时帮我叫救护车啊。”
他没想到最后还真叫了救护车,不过不是给他叫的,是给顾宁叫的。
顾宁进香蕉屋,找了个地方坐下。没坐多久,他就觉得耳鸣、心颤、呼吸困难。
有人递酒和他搭话,喧闹嘈杂的环境令他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他努力地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发现视力也渐渐模糊起来,他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像犯了哮喘一样。
再后面他头脑不清晰,已经分不清现实虚幻。他感觉顾启松好像过来抱住了他,对方大声地质问别人给他喝了什么,声音传过来又并不像顾启松的。顾宁的脸埋在那人的胸口,听到了鼓钟般剧烈的心跳声,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这个季节,天已经有些凉了,除了穿裙子的女孩们,男人大多都穿上了外套,顾启松当天穿的还是套硬挺的西装。
顾宁再清醒已经是第二天了。期间他迷迷糊糊的睁开过一次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冷峻成熟的大哥正在床边给他换吊瓶。
顾宁人没完全清醒,张张嘴,第一反应居然想问,谁送他来医院的。
但他太虚弱了,还没问出口又重新睡了过去。
第二天再醒过来,他果然躺在医院病床上。
顾母坐在床边削苹果等他醒。
顾宁哼哼了一声,顾母才抬头看过来,微微皱了皱眉,“醒了?”
她说:“怎么回事?自己身体不舒服不知道吗?医生说是急性支气管炎,病毒感染引起的。感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自己感觉不到吗?又不是小孩子。”
顾
', ' ')('宁伸了伸腿,虚弱地说:“这几天心情不好,我都分不清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理不舒服了。”
顾母没好气地瞄他一眼,“跟你说几遍了,有事就去解决,憋着干什么?”她威严惯了,说话总显得严肃,但儿子现在不舒服,她也只能尽力放软声音,“饿吗?”
顾宁说:“不饿。”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顾母拿起来看了一眼,挂掉电话,又放回去。
顾宁瞄到了手机屏幕,“老顾打的?你怎么不接啊?”
顾母没好气的说:“催我陪他出差,之前定的。”
“那你去吧,我已经醒了,有需要会喊护士的。”
顾母哼了一声,“我怎么看你不像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样子。”
手机又响,顾母这次才接,“喂……嗯,他醒了……知道了……一会儿就过来。”挂掉电话,她给顾宁理了理被子,“你哥在这儿呆了一晚上,刚回家补觉去了,估计中午过来,有急事就给他打电话,他离这儿就十分钟的车程。我先走了。哦,饿了,这边有人煮了排骨粥,自己坐起来弄点喝喝。”
顾母用手指在床头的保温桶上弹了一下,崭新的不锈钢保温桶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母见儿子没反应,挑了挑眉,又说:“我本来想让阿姨给你送点儿吃的,但有人送过来,我想想就免了。”
她两次说‘有人’,这次似乎还加了重音。顾宁想到什么,猛地抬头看过来,“谁啊?”
顾母已经拎包起身,她扁了扁嘴,“叫什么来着?我没记住名字。”又说,“估计晚点儿还会过来,你自己看吧,我走了。”说完绝情地离开,留下被挑起期待的顾宁一个人在床上欲言又止欲语还休。
顾启松在中午之前就过来了,手里拎着个和顾宁床头同一款式,只盖子颜色不同的保温桶。他进门前就发现顾宁醒着,却并没有打招呼,而是直直地走到床头来放下了保温桶。
之前的排骨粥顾宁喝了些,床头柜的一张餐巾纸上还放着两根骨头。
顾启松盯着骨头看了会儿,才侧头看顾宁,声音温和地问:“好点没有?”
顾宁从他进门就一直在盯着他看。
两个人四目交汇,顾宁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坦然和决绝。
顾启松从前总想给自己留点儿脸面,不敢把心思表现得这么明显。和顾宁说话时总是克制而压抑,偷看顾宁时也只敢在顾宁注意不到的时候悄悄瞄几眼。
谁不想活得体面点儿?谁想让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看起来像条狗?
但很多时候,人是不能如意的。
顾启松收回视线,看看保温桶,“我中午弄了点儿饭菜,你要是愿意吃就吃,不愿吃可以让护士去食堂打。”说完他似乎无话可说了。
顾宁仰头看他刚毅的下巴,顿了好久,忽然说:“呃……我,我想上厕所,你能帮我一下吗?”
顾宁恢复得很快,这会儿已经有力气自己走路,不用人扶,顾启松只需要帮他举一下吊瓶就行。
顾宁撒尿的时候,顾启松就背对着他在边上站着。只是顾宁单手穿裤子脱裤子有些不方便,用的时间有点长,顾启松全程听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脑子里浮想联翩。倒不是有什么歪心思,只是单纯想象到了顾宁此时的样子,令他耳根发红。
一番折腾,顾宁重新回到病床上,背后起了层虚汗。
他没有再躺下,而是闷头坐着,眼睛盯着自己交叠在白色被子上的双手。
顾启松拿了个小毯子披在他身上。
顾宁用手指扣了被子两下,忽然抬起头来,“顾启松。”
“嗯?”顾启松认真地看着他。
顾宁问:“你是同性恋吗?”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问顾启松这个问题。很小的时候因为生长环境,他是刻意隐瞒掩饰过的。但慢慢地长大,他就坦然了。之前有个女孩跟他表白,他还主动告知过对方自己的性向,至于人家信没信他不知道。
是他平时表现得太坦荡,太像个‘正常人’了吗?连顾宁这样的同类人都发现不了。
顾启松懵了一瞬,然后才调整好情绪回答,“嗯。你……之前没看出来?”那,也没看出自己的妄想?
顾宁和顾启松对视好一会儿,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他一笑就像是停不下来,耸着肩断断续续地笑个没完。
顾启松一头雾水,“你在笑什么?”
顾宁又笑了两声才停下,朝顾启松歪了歪头,调皮地说:“我不告诉你。”
顾启松没在病房呆多久,没一会儿,顾宁的大哥过来了。一起进来的还有查房的医生护士。
顾启松昨晚和今早都是见过顾宁这位冷漠威严的大哥的,今早还略微做了个自我介绍,但显然对方并没有记住自己。
再见时对方只当他是医院护工,没有多看。
顾启松给医生让出位置,让他们查看顾宁的病情。他的自卑令他在病房里站着略显局促。又靠边站了会儿,听医生说
', ' ')('病人没有大碍后,他便和顾宁打过招呼离开了。
等第二天去医院才知道,顾宁前一天就已经出了院。
也许,他们以后不会有机会再见了,因为他向张鸣渺提了辞职。
其实这是迟早的事儿,只是他一直拖着。当初自我安慰,这个工作虽然无聊,且完全不符合自己的意向,但工资还是不低的。可现在他不得不直面自己,一直不调岗,完全就是为了能见到顾宁。
张鸣渺收到辞职信也有点儿不知道如何应对,他和办公桌对面的宋凭面面相觑,“呃,他俩……”那天顾宁晕过去,顾启松的反应那么大,表现得太明显了,再回忆顾宁这些天来不明缘由地疏远,合着这和张总裁压根没关系,是人家情侣在闹别扭呢。
宋凭翻白眼,“他俩有猫腻,我早看出来了。人前装陌生人,人后偷偷约会,整得和偷情似的,我撞着好几次。”
张鸣渺,总裁无语,“你早不跟我说?马后炮啊。”
宋凭,“……”
顾启松是裸辞,现在在跟公司交接事务,接下来要找工作。他还得找老周聊聊天,老周对他有些怨言,埋怨他不把自己当朋友,忽然就辞职,调岗不行吗?工资好商量的呀。
顾启松不好和他说太多,只能说是自己私人的原因,以后他们还是朋友。他还会在这个城市按部就班的生活下去,只是不会再和顾宁的圈子有交集了。
生活就是这样,不管你心中有多少欲望和不快无法发泄,它还是会像个无情的机器,推着你往前行,试图把人也变成一台无情机器。
顾启松是真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见到顾宁。远远地见顾宁斜倚着靠在自家门上,他还以为是自己最近思虑过度,出现了幻觉。
顾宁听到脚步声,抬眼看过来,站直了身,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顾启松走近才问:“你身体好了吗?”
顾宁说:“都一个星期了,当然好了,又不是什么大病。”
“嗯。”顾启松又问,“你来找我的?”显然这是句废话,不找他,难道找他室友。
顾宁说:“我到附近来玩儿,没地儿去,到你家来打发时间总行吧?”又说:“外面有点冷,我穿得少,你能先开门吗?”
他穿得确实少,只一件薄薄的卫衣,连外套都没有,但很好看,很显年轻。头发似乎打理过,右耳上戴着一只钻石耳钉。他的脸本来就长得很显小,这样打扮像个十七八的少年。
顾启松开门请他进屋。
屋里客厅的陈设有些改变,原本陈旧的沙发上新加了个浅色的沙发罩,前面还添置了一个玻璃茶几,上面摆着一些零食和两套扑克牌,对面墙上也新添了一台电视机。
看起来还挺齐全,以后如果有客人来,在这里招待就可以。
两个人在门口站了会儿,顾启松问:“你是到里面去还在这儿坐坐?”
顾宁犹豫了一下,“到你屋里去吧。”
跟着顾启松身后,快走到房间门口时,他又问:“你室友在家吗?”
顾启松打开房门,温和地回应,“不在,他下班比较晚,要到七八点。”扶住门把手,他请顾宁先进。
顾宁从他身边慢悠悠走过去时侧头盯着他看,这是一个很长久的凝视。顾启松能感觉到对方目光从自己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巴下巴衣领一一滑过。收回视线前顾宁甚至向他挑了挑眉尾,像是抛了个媚眼。
顾启松被看得脑袋轰轰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他忽然意识到今天的顾宁很不一样,似乎比往常更生动一些,就和第一次见到时一样,带着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孤傲和不可企及的娇贵。
顾启松走了一下神,等反应过来,走进屋的顾宁正回头问他,“屋里没凳子啊?”
“哦。”顾启松这才想起,“椅子被隔壁室友借走了,你就坐床边吧。”
“好。”顾宁特意找了个床尾的位置坐下,只占了一个小角落,坐下没多久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伸手摸了摸床单,问:“这种天用这个,你睡觉不冷吗?”
夏天过去一段时间,但顾启松用的还是那种类似凉席的床单。他火气旺,睡普通床单夜里经常热醒,就没急着把这换掉。
“不冷。”
顾宁听到他的回答,抬头看过来,“真好呀,我这人就特别怕冷。”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识的,看过来时顾宁的手指还停留在床单上。这张床单是深蓝色的,衬着他的皮肤像雪一样白。
“是嘛?但看你冬天穿得不算多。”顾启松说着话,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顾宁的手,顾宁用他修长的手指沿着暗纹轻轻地来回滑动着,每一次滑动都会让被单拱起一个小波浪,等他手指拿走又平整开。
顾宁笑笑说:“可能我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吧,我怕穿太多影响我形象。”
顾启松有些恍惚,他定了定神,忽然问:“喝水吗?我去给你倒点水。”
等他出了屋,顾宁才收回手,偷笑了一下。
顾启松再进来,顾
', ' ')('宁已经起身了,站在书桌边打量上面的陈设。他问:“我能随便看看你屋子吗?”
顾启松不知道顾宁今天怎么了,但他也不敢多问,他把水杯递过去,“随便看,就这么大地方。”
这间屋子很简洁,进门一眼就能看全,也就书桌上勉强还算摆了点东西。左上角立着十来本书,不是小说就是工具用书。
旁边是两个高达手办。
顾宁拿起来问:“你喜欢这个吗?”
顾启松回答,“我不懂这个,是别人送的。”
“哦?”顾宁又问:“谁送的呀?对你这么好!其中一个还是限量款的。”
顾启松忙说:“是之前的室友,听说是他女朋友送的,分手了,见了伤心,不想带走,就送我了。我还以为就是个做工精致的玩具,后来查了才知道,特别贵。你喜欢吗?喜欢送你。”
顾宁摇摇手,“我不喜欢,我一个朋友喜欢收集,我才认识。”
“哦。”
顾宁放下手办去拿旁边的兔子玩偶,这玩偶巴掌大小,做工不算很好,但造型很可爱,眼睛圆溜溜,耳朵耷拉着。
“前几天街头扫码送的。”顾启松说。
顾宁握着玩偶把玩,问:“那这个能送我吗?”
“当然可以。”
“真的啊?那谢谢了。”顾宁抬头道谢,只是一个廉价的赠品,他像是收到一份贵重礼物似的,很开心地笑起来,然后又低下头去把玩,捏捏鼻子,摸摸耳朵。
顾启松近距离看着他的侧脸,注意到他耳朵上戴着的小耳钉是有样式的,钻石外面一圈白金上刻着一串阿拉伯文字。之前就觉得很好看,原来近看会更显精致。
当然,不仅耳钉精致,顾宁的耳朵也精致,耳廓泛红,白得有些透明。然后是脖子,喉结,锁骨……
顾启松目光所及之处都令他心猿意马,他不得不强行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昨天买了水果,我去给你切点儿哈密瓜。”
哈密瓜需要削皮切块,他这次在外面呆得有点久,再回来时顾宁已经站在那儿捧着一本小说书翻了好几页。
顾启松把水果盆放到他身前书桌上,“顾少吃点水果吧,不好意思,没有椅子让你坐。”
顾宁对‘顾少’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他撅了噘嘴,将目光从书上移到插着牙签的水果,又移向顾启松的脸,轻轻地瞪了他一下,“谢谢。”他戳了块哈密瓜送进嘴里。
这水果块儿和顾启松平时的切法对比已经算小的了,但他现在又觉得好像还是有点大。顾宁不紧不慢地吃了好几块,前几块是咬着吃,到第三块时他一口包了一个,但错误估算了自己嘴巴的大小,果汁差点漏出来,他眼疾手快地抽了张纸巾按在嘴上。
顾启松觉得有些可爱,问:“饿不饿?刚才开冰箱,发现里面还有点泡芙,我去拿过来给你吃。”
刚想转身,发现手腕被抓住了,顾启松惊讶地低头看过去。顾宁真的抓着他的手腕,而且是偏下方的位置,两个人的手心手背大面积重叠,顾启松有些惶恐地感受到了对方手心温热细腻的触感。
顾宁咽下哈密瓜,擦好嘴,才开口问:“你是不是很不喜欢和我呆一个屋,所以一直找借口出去?”
顾启松忙说:“不是。”
顾宁扁了扁嘴,和他对视,“那你是什么意思?”
顾启松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被抓住的手腕上,可能是太僵硬了,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抖了好几下。
顾宁不仅没放开,反而颇坏心地捏了捏,并且带着几分娇嗔地冲他笑起来,“怎么了嘛?”
顾启松再笨也意识到了,顾宁今天就是特意来撩拨自己的。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难过,调整好心态,他无奈地问:“顾少是最近太闲了吗?想找人打发时间?”
顾宁不笑了,朝顾启松靠近过来,直到两个人面对面,离得极近才停下,生气地问,“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会随便找个男人打发时间,一点不自爱的人,是吗?”
顾启松说:“不是。”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私生活混乱,和很多男人上过床?”
顾启松忙紧张地回,“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顾启松都能看到顾宁黑色眼睛里映着的自己,他最近忙着投简历和交接工作,原来的寸头变长了,他又没时间打理,显得又颓又废,尤其是和顾宁精致的脸一对比,他的样子粗糙得像个野人。
最后,顾启松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顾少,我不介意你拿我寻开心。我是个粗人,不会吃亏的。但你要考虑你自己的处境。”他说话时气息喷在顾宁脸色,再加上他比顾宁高出一大截,顾宁只能仰着头看他,这让顾宁在他面前不仅强势不起来,还显得无辜又弱小。
顾启松盯着面前这张漂亮的脸,严肃地说:“我不能保证,我能控制住自己不对你做什么。一旦做了什么,我可能会像个疯子,可能困住你,可能……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根本不用考虑后果。所以,如果没有
', ' ')('心理准备你最好不要招惹我这样的野狗,你不招惹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你有一天你给一点肉吃,给我点甜头,到时候再想把肉从我嘴里掏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我会叼着你,死也不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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