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身为祝官的公子羽又是如何呢?孟适推测不出个中巧妙,甚至连许得对此也大摇其头,而这也是身为执事的他最终选择什麽都不做的主因。
不明上意,又岂能擅自行动?最终只能贯彻自己当为之事罢了。这是许得的原话,可孟适也能从中听出许得对此同样感到困惑。
旁人也许会认为如今的局势是两位公子的对立,但许得对此仅是付之一哂,不过也没多做解释,或者说时间不够他解释。
若局面不如两端对垒那般轻易,那也就能从中得到一个推想──公子羽在公子召病故後的夺嫡局面固然占有部分优势,然而这种优势并非牢不可破,甚至就在孟侯领兵入定邑的那一刻遭到动摇,只差最後一锤来打破。
那麽此刻公子羽面对孟彻的提问又该如何应对呢?这该是许多人心中好奇之事,孟适自然也不例外,甚至可说他何其有幸能亲历此会。
此刻,在孟彻连绵的发言之後,室内一阵平静,气氛些许变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首先响起的仅是细碎的呵气声响,孟适一时之间听不出那是不作响的笑声,只是见着了对面二人的神sE变化。
孟彻面sE凝重,来悉却是微微睁眼,似是对眼前发生之事不可置信。
「呵呵。」
那是轻轻的两声笑,同时公子羽伸手托起一旁案上的清水,缓缓一啜。
「户官来时,曾与我言:国君家事,亦是国事。是啊,若以故事为监,则隆侯之事历历在目,稍一不慎便是国破家亡之险。若恐事态演变到那般景况,可用的方法很多──只要孟侯或来伯真是一心为国,不打算从中求取任何私利的话。」
此话相较先前显得语气平淡许多,可孟适总觉得公子羽言谈中带着些许嘲讽。
「二子相争,两端僵持不下,遣Si士取其中一人X命,余下众人纵有忿忿不平也难以反对……若是应在我身,那也更是如此了,毕竟国君一家除我之外,余众皆与三弟相关。除非要将此三人略过,往陵侯子弟中去寻,可那太麻烦了,想来不在众人考虑之中。」
「……公子说笑了。」
饶是孟彻平素泰然自若,此刻听闻公子羽此言,面sE也是凝重。
「不,这可不是说笑,而是最为实在迅速的解决之道,只要你们担得起责任,怀了舍己为国之心,这不失为良方。更别说是孟侯了,祝官府中可是不乏与孟家相关之人,甚或是常人独厚的嫡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话题忽然扯到自己身上,孟适随即对上了一道目光,并非他直觉所想的父亲,而是来自其身旁的来悉,可这视线交会的时刻并不算久,只因为来悉在下一刻便垂下目光,似是失去了兴趣。
孟适想避嫌般後踏了一步,片刻後又回复原状,只因在场可能有所反应的两人毫无动静,似是从未将兴趣放在他身上一般。
「他不是做得来那种事的人。」
「我知道,仅仅一提罢了。事实上,如今身在室内四人之中,孟侯与来伯可算是颇有优势,就算是令郎决意站在我这边,只要孟侯亲自牵制,让来伯对我动手的话,想来不消片刻便是大局底定了。」
这回孟适也不判断真伪,反而是考虑到可行X而踏前了半步,预备在随时都能出手的状况。对面仅有来悉佩剑,可此刻也解下放在一旁,若真要动手也是将剑抱在x口的孟适来得更快。
他没有信心赢过对方,但争取时间还是做得到的。
孰料制止他的仅是一只手,来自背对自己的公子羽,缓缓举起左手向後一拦。
「若孟侯与来伯二人当真为了定国安危而不惜自身,那我也就认了。」
接着又是一阵轻笑。
「公子此言差矣,就是少侯有所提防,他也不是我的对手,如此想来还是有成功的把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来伯何不动手呢?」
来悉第一次开口,就被公子羽一言顶了回去,面上表情满是苦恼。
「公子巧言,孟某算是见识到了,不愧是能将户官说退的能耐。可诸般言论不过危言耸听,最终还是得落到实处,亦即孟某此前向公子提出的疑问──此时此刻,公子当无回避之理。」
这回,回应孟彻的仅是一阵摇头。
「孟侯弄错了此会的前提,以及试图让人误解这场争端真正的起因,这对旁人而言太不厚道,也太过心存侥幸。」
稍一停顿,公子羽再度开口。
「你说我与三弟的争端已然一触即发,但这仅止於表面,实际上挑起争端的人向来非我,亦非三弟,而是亲口游说三弟争夺储位的孟侯你啊。诚然,三弟心中并非没有想法,只是放任他自思自想的话,是如何都不会走到这步的,若无人从後方推他一把,他是不会如此果决的……至少他应该认为自己相当行事果决吧。」
一旁来悉似是想出言反驳,又望了孟彻一眼而闭口。
这仅是相当细微的动作,却完全落入了在对面旁观的孟适眼中。
「如此大事有旁人劝进也不奇怪,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公子一般临危不乱,纵是大疫肆nVe亦敢以身犯险,若换成旁人,几经犹豫後的决定不也难能可贵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是啊,只要劝谏的人不怀他意,更不会再陷入颓势时依然执意勇为,哪怕当事人起初并无此意,他也早就盘算好了一切,只待对方点头应允。」
这并非讽刺,至少孟适从公子羽言谈中感受到的唯独平淡,平淡得像是讲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彷佛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不会有什麽太大的影响。
一瞬间孟适便要接受这份若有似无的推断,可他想到的却是许得最终给他的建议──莫轻信任何一句话,也不要断然否定任何一句话,因为是真是假都可能是为了掩盖背後的目的而出口。
「不过若设身处地而言,孟侯如此行事也算是杀伐果决,且不谈手段对错,用心如何,至少在解危纾困方面勉强算得上是济人於溺,同时也解了自身的困局。能以一石击二鸟,一如棋盘上与其坐视困局不如起身拚博,如此一着起Si回生,不愧是JiNg於棋艺。」
此刻,孟彻的面容上的急切或者说那般真挚不过的神态敛去,於孟适记忆中,这是父亲面临意外或震怒之事时才有的反应,也是风雨yu来前的一阵平静。
下一刻,公子羽些微侧首,该是看向了一旁的来悉,而来悉面对这探视而来的目光,却是缓缓眯细了双眼。
「原来如此,来伯也知道孟侯这一记妙着翻覆局势当中的奥秘,就不知道我那三弟知道这回事了吗?」
「……公子所言何事,我不甚明了。」
孟适心中倒是明白了,以身为旁观者来说,来悉的反应显得十分平静。
反覆思索之下,孟适倒是发觉了一点端倪──说公子羽与孟彻言词交错针锋相对这点没错,可当中反而是一再将孟彻与公子其的立场切割开来,将孟彻说成一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评价并未有误,因为连身为其子息的孟适也是如此认为,可在这等场合反反覆覆就着这点切入话题,为的可能是另外一回事。
「那也无妨,我在此陈述一番,来伯不就明白了吗?」
「公子反覆拉开话题,孟某是否能判断公子并无诚意,此会是否已无意义?」
也许是不想让公子羽接着开口,孟彻很是时候的开口。
「意义与否由孟侯决定即可,反正三弟身不在此,能决定此会是否到此结束的并不是他。至於我是否有诚意,这也端看孟侯如何判断,至少你当能判断一二。」
语毕,公子羽随即噤声,端起陶碗又是一阵啜饮,只是在这段期间孟彻仅是无声,更无意起身。
「看来孟侯无意离席,那便由得我多费一番唇舌了。」
似是又有一阵轻笑,公子羽身子微微前倾,而这动作孟适再熟悉不过,原因无他,久坐而觉脚麻而已。
「此前少侯曾过府一叙,想来谈了什麽,孟侯皆已明了,今日便接着此事谈下去吧。嫡长继承并非明令,更似是长远而来的惯例,久了众人也便是习惯,也多半能理解当中有怎样的利害。只是世事有正有反、有利有害,嫡长之利在於无人能与争,其害便在於──若嫡长子身逝,这储位又该落在哪位子息身上这事。诚然,嫡长、嫡长,若无嫡子那便取长即可,惯例如此,可既然有例那自然也有例外,孟侯说是吧?」
这一刻,孟适不清楚该怎麽描述自己的心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固然他自幼就明白孟侯之位与己无关,心中也看得颇为淡薄,但偶而想及此事还是有些念头,并不强烈,却也没有轻微到恍若无觉,而这般细若游丝的思绪便在公子羽的言语中化作细针,浅浅一刺。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孟彻并未应答,仍是那般打量而沉稳的目光。
「祝人记史录事,偶而翻阅整理故书简时,往事虽远,却在刻字之中隐约得见,远至王畿故事,近至征隆始末,又或者是近得几乎贴身的十余年事……太多了,若不能妥善处置,或者说未能有一强力将一切争端压下的话,那便会变生毫末,更甚者生乱。」
公子羽的语气抹去了情感,显得平静而直白,除却少许拣字用句外,生疏得不像是与他有关,更不似是如今正在发生之事。
「一旦到了能以乱称呼的时候,能解决的就不是简单的手段了,是故兵连祸结,由乱生之。若是放到此时此刻观之,谁才是能以强力弭平这一切问题的人?自始至今,在此事端中唯一有可能排除一切事端的人并未动作,而起初似乎仅是穿针引线的人物却在事态有变时以力强行。那麽回到稍早的一个话题吧,此时让许多人来看都会觉得两端已是成水火,不是火熄便是水涸,可事情真是如此吗?」
公子羽言语稍作停顿,而孟适不知为何,觉得从眼前的背影中显露出了另外一种模糊的感受,并非是眼前孟彻那边俯瞰算计的锐利,也不是一旁来悉质疑观望的那种犹疑。
在孟适眼中公子羽缓缓将上半身重心挪回了後方,回到了正襟危坐的姿态上,手臂也跟着顺势一摆一拂,将因取杯饮水或伸手拦阻而摆动的衣袖推回了後方。
事实上,公子羽此後所言也确实掷地有声。
「无论是我或是三弟,我们手中都没有真正能生起事端的权力,也许可以说事情出在我们身上,但後续的发展却不是我们所推动的。倘若孟侯身居此刻,将入城的孟邑人众视为谋取所yu的基盘,那我便能断言──你应当面会的人绝不是我,而是你一直以为能欺之以方的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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