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你应当面会的人绝不是我,而是你一直以为能欺之以方的那一位。」
听着孟适这般言语,许得不自觉的睁了睁眼。
虽说声音仍显稚nEnG,不过这语气倒是学得颇像那位公子。
在他所熟识的人当中,要不雄辩滔滔,要不细语连绵,少有如同公子羽那般语气平平仍能讲出直扣心弦的人物,而今眼前出了一个模仿得不错的,让他有了点想法。
逐傩之仪本该在祰天仪式後进行,当中需要有人扮演傩鬼被驱逐出城邑,当中自然免不得鬼吼鬼叫一番,才能将这傩鬼演得b真……当然,没人看过真的傩鬼。
这个念头只是稍稍浮现,便是缓缓散去。
演技如何是一回事,光是要在这天气里穿得厚重──有国人会太入戏朝着扮演傩鬼的人砸石头,穿多点是必要的──再戴上面具於城中来回往返,与其说是找差事给眼前的孟小弟做,不如说是找他麻烦了。
想罢,许得不由得摇头晃脑一番,给自己添上了一杯热茶,藉着微烫的茶水提振自己的JiNg神。
此时,於祝官府的会谈早已结束,许得暂代的主祭职责也已功成,只是他昨夜为了添灯而未眠,又被临时告知暂代祝官的位置,至今算起来已经是将近一日未眠,可他在此刻还不能睡下。
原因无他,因为此时还早,若是睡了反而会对明日的行程造成妨碍,这才有了听取参与会谈的孟适转述的此情此景。
当然,实际上许得多半仅是聆听,实际上与孟适互动的仍是那位不请自来的吕志,不过在这点上许得倒是满怀感谢,因为这样就不用对孟适频频投来的目光做出回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样反倒能自己慢慢思索这段会谈中隐含着怎样的意味,就是有点困导致思绪不怎麽灵光罢了。
「其他姑且不论,祝官此言倒是不假。」
吕志如此说道,同时却是苦笑着摇摇头。
许得对此颇有同感,毕竟人家卫官当了二十余岁,大概没人b他更熟悉定邑城中的一切,若是想要凭藉武力逞凶,便是卫官首当其冲了。
「可卫官不是在父……公子b城的时候放他们进来了吗?」
孟适发言有些停顿,不过与他对谈的吕志该是假装没听见,即刻应话。
「我想想该怎麽说才好,嗯,你觉得如今的定邑城若排除了那外来的兵士,那原本最大的威胁是什麽?」
「自然是城外的野人了吧。」
吕志稍一点头,又道:「若是卫官决意不让三公子入城的话,那城外又该如何是好呢?」
「……夺城门?」
这答案并未让吕志点头,连孟适自己也在片刻後脸sE一变,似是察觉当中问题何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定邑城本是殷侯於南线设置的城邑,或许较之原本的首邑殷城来说小了许多,但有一件事情肯定是毫不逊sE,那便是防务。算算时间,与公子同来的那群兵士来得颇为迅速,反过来说也就是轻装简行,这才能来得如此之快。那麽,面对本就是边邑的定邑城,他们必然没有夺城门所需要的种种器械,就算想要打造,行伍之中也未必有工匠随行。」
此时,吕志话锋一转,语气随之一沉。
「你有疑问的是卫官何以不将他们挡在城外,但这件事情并不仅仅是只有一g人众堵在西城之外,更重要的是此事与野人大举出现在定川南岸几乎同时,再加上城内仍有动向不明的户官,所以这并不是单纯的阻敌於城外,而是腹背皆有敌患的状况。从这点来说,放他们入城反而是最安全的做法了──至少不用担心南面的野人了,不是吗?」
许得在心中肯定这番说法,只因为他知道吕志跟在卫官吕直的身边久了,可以说是耳濡目染,为旁人所不及。
同时,许得在心中些许腹诽:单论守城的话,定国之内大概没人赢得过卫官,毕竟这天下应该找不到多少人是真的拿自家门墙来让国人练习攻防的。
「不过实际上从背後威胁卫官的不是户官,而是其余五位伯长便是了。」
许得淡淡一语,道出了整个局面中不符吕志推断的部分。
「其他人便是不多说,光是鲁地的那位于伯肯站在那头,这倒是颇让我讶异。」
「也不是那麽难判断的事情吧,除却未动的户官之外,其余五位伯长的领地皆与孟邑b邻,想来该是在边境上做出了不少让步吧,否则光是田水林柴之事就够他们镇日争吵了。」
话才说完,便是听到孟适轻轻「咦」了一声,这让许得不假思索得回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差点忘了你是少侯,你应该去过孟邑周围的聚落吧?」
孟适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微微点头。
「孟地之主虽非功侯,但在礼制上与定国北面的诸侯彷佛,所以其封邑可以筑墙,墙外可以划单与邑民耕种,单外边鄙可以置廪储藏粮食,在其外则是设戈作为防卫警戒。」
当然,定邑城作为如今的定国首邑,实际上的规划与诸侯们的封地并无太大差异,只是规模不同罢了,甚至可以说是以伯长为鄙廪,以封侯为外戈了。
可话一说出口,许得才想起这些都是「书简用语」,平常交谈其实不会提到这些,但此时孟适一脸佩服,他也不好住口了。
「不过定国之南的伯长之地多半距离不远,而孟侯置身其中,若要按照这些制度一一设置,那在其他伯长眼中看来就显得步步进b……实际上枢官巡行地方,处理的也多半是这些事情吧。汲水问题,划田远近,薪柴林地这些,就算是这阵子划好了,往後也还是可能会有冲突。」
孟适连连点头,一副受教良多的表情,似是恍然有悟。
「若是这样,那公子说的移封反而方便很多,毕竟周围就没有那些会起冲突的邻居了嘛。」
室内忽尔一静,却是吕志闻言瞪大了双眼,许得在喝茶润喉时呛到了自己。
一阵咳嗽後,许得连忙放下了茶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祝官何时提到了移封之事?」
或许是被这急切之sE所慑,孟适稍稍仰身,数息後才有开口。
「嗯,事情是这样的……」
「……这麽说来,是我等中了祝官的拖延之策了,是吗?如今的卫官该是於城中奔走,寻求助力了,是吗?」
孟彻的语气仍算平静,至少在孟适眼中是如此。
「这倒不是,只要三弟肯亲来这一趟,说不得此事已在此时此地解决了。可既然他不愿意来,那麽能在此处理妥善之事便截然不同了。於此事而言,卫官会如此做,当为孟侯所致。」
「哦?莫不是卫官察觉局势已变,为助祝官而起身吗?」
此言一出,公子羽数声轻笑。
「若此言由衷,那便是孟侯不够了解卫官为人,不然便是孟侯存心推托卸责了。今日卫官,昔日吕家子,又岂是今时今日的我等所能煽动,他所依循的不过是过往的誓言,以及奉行至今的家训名言罢了。」
「剑不可无人而出,亦不择鞘而入是吗?可如今执剑者谁?归鞘何处?若卫官当真起身奔走,此言此训不亦空言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公子羽摇摇头,随即又道:「剑者兵戈,乃社稷神器,其主必为国;剑鞘便在此,你我皆身在其中。此前卫官不动,并非不能,而是不愿,只因他所考量并非神器谁主,而在家国不颓。孟侯咄咄b人,不正是算准了卫官不愿轻动而毁剑鞘吗?卫官若如剑,其鞘自然便是定邑一城,又或者是定之一国。而今孟侯已身在剑鞘之中,若恐为利刃所伤,还请自保如何?」
这话讲得有些文诌诌,孟适一时之间也只能强记,未能明白其意。
「哈哈,祝官所言着实有趣,可此剑之利远超剑鞘能容,况乎鞘中所容岂止卫官一剑,两剑互击又当如何?当真如是,祝官能在此鞘中安身吗?」
话至如此,饶是毫无经验的孟适也能明白言语中的兵戈锋芒,然而仅见得来悉的面sE有些Y沉,孟彻仍是那般平淡,彷佛才发言的不是他那般。
公子羽并无太大的动作,可从面对方向来看,似是与孟彻对视了一阵。
「兵刃无情,而我区区一介祝人又岂在剑锋考量之中?纵是剑不愿动,然率先动剑者并非卫官,一旦事态成乱,那此剑又该如何?想必孟侯已然多方设想,也做好准备,可孟侯所想到了哪一步呢?是率众入城而行威b之事,以定邑城或定国安危为赌,且看我或是卫官是否让步?」
语毕,公子羽仍是轻笑。
「想来孟侯必然心中有几番猜想,这才亲与此会,为的便是掌握此中机微,而孟侯想来已明白此方决断,那便容我为孟侯解答这最後的疑惑──据我所知吕卫官其人,他不退,一步都不会退,反而会更进一步,举兵抗拮,直到将剑锋架在敌人咽喉为止。」
至此,孟彻才是撤去了那般平静的神sE,眉头一蹙。
「事若至此,如何收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何须收拾?鞘中仅余一剑那刻,诸般事态早已平息,不过是谁能得见的差异罢了。」
「……吕卫官并不介意是谁登上国君之位?」
「其心中所许之人早已不复,谁执此剑又有何异?又或者──就是城中所有君族成员俱殁又如何?不还有旁人能登此位吗?例如我那年纪尚幼的侄儿,又或者是远在他国的二伯父,抑或是出先君五服之外,却仍是粦侯一系的陵侯诸室?反正不管是谁能登高位,又有谁能拔去此剑?就是王畿怪责,也不缺担罪之人,不是吗?」
这回,公子羽微微偏过目光所向,在孟彻与来悉二者之间扫视。
「确实如此。」
孟彻眉头骤解,却缓缓一叹。
「确实,祝官所言着实解去我心所惑。我等已然确定今後对垒者谁,以及祝官的态度并不如我等所想那般友善。此会不能说是全无所得,只能说是将早该确认的事情一一辨明罢了,是吧。」
随之又是一段沉默,在孟适以为会谈便要在此结束时,此间主人开口了。
「不,事情尚未结束,至少我应允过要为孟侯与来伯解惑,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