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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王德贵敲响了女儿翠芳的门,他整张脸的皱纹都像是被人那熨斗熨平之后又重新揉在一起似的,纹路更加深邃,但单看这张脸,却是肉眼可见地讨喜起来。
他的声音里是难掩的激动,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说开:
“闺女,神、神入我的梦了!”
翠芳见状,也停下手里的活计,中年妇人的脸,却带着一丝少女的娇憨。
“祂说什么了?祂决定出手救我们村?”
“我也不知道,得好好琢磨,别错会了意思才好……”王德贵略一思索,却是笑开了,“你瞧我,光顾着自己乐呵,都还没告诉你内容吧,祂的旨意是——”
“——要小白去神庙!”
“啊!”翠花惊呼一声,双手掩唇。
“你瞧你,”王德贵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有神庇佑,他还能有个差错不成?其实,就算没有这道旨,我也打算让他去上一趟的。”
老头眼珠里闪烁着一点光,像是雨后潮湿的青苔:
“我们已经窝在这里等了太久太久,从几百年前的祖辈到现在……我年轻那会村里还有些壮年呢,到我这一辈,却是连个能走能跑的都寻不到了!”
“小白不是吗?”翠芳轻哼一声,“他可是一次‘集市’都没有走过,活泼的很!”
谈话间,两人从屋里出来,走到白浔的房门口,走廊镜头是一扇不大不小的窗,窗户已经很脏了,连白墙都成片地发黑发黄,但从破碎的玻璃处,还是透出一丝乳白色的晨光。
王德贵敲门的手顿住,他咧开满嘴的黄牙,眯起眼笑,像只老猫:
“老头子没选错人,合该是他。”
他笑得太厉害,以至于微微咳嗽起来:
“你也别抱怨,现在看,我不是赌对了吗?这小子总归是有些不同。再说,村子里得有个能跑能跳的年轻人啊,不然,我们这些老得不行的,更是要睁不开眼咯!”
翠芳还拧着眉想要反驳什么,就在这时,门的那段响起白浔的声音,尾音上翘,还带着点少年稚气。
不对,她苦笑一声,他本来就还年轻着。
推开门,白浔已经换好了衣服,他不住地打着哈欠,头顶的乱毛随着动作一翘一翘。
他原本还在担心这种游戏的第一晚会死个倒霉蛋,所以世界第一怕死的白浔没能对着系统硬气太久,在确定最大的金大腿已经拔吊跑路之后,决定和系统破镜重圆。
【早啊,统】
【不早】系统冷冰冰地回复【另外两个NPC再过十分钟就会组队来找你】
【啊?有新任务?】
白浔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件衣服的材质似乎好上不少,款式也有所变化,先前他一直嫌弃这衣服宽大的袖口和下摆,但现在明显称心许多。
他没有多想,起身继续和系统逼叨。
【这几个任务做得痴痴呆呆,我现在都还没搞懂这村子怎么一回事,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刀刀切人脑】
【事实上】系统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主线任务已经刷新出来了,宿主可以自行查看,也许对你理解世界线有帮助】
【????睡一睡醍醐灌顶,草一草茅塞顿开?合着我不睡这个NPC,连主线任务的边都摸不到?】
嘴上这样说着,激战了一夜的白浔还是任劳任怨地打开任务栏,但刚看清“主线任务”这四个大字一个冒号后面跟着的字符,他破天荒地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主线任务:探索村庄的真相,完成救世】
上面每一个字白浔都能看懂,但合在一起,无异于天方夜谭。
尤其是前后两句话,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有什么关系吧?就好像有个傻逼对你说,哦,你小学1+1会做了,你好棒,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证明为什么地球是圆的吧!
两者根本不在一个量级啊!
白浔深吸一口气,就开始酝酿脏话,但门外忽然响起的敲门声,却让他被迫把所有的粗鄙之语咽回肚子。
“醒了?”
门外的小老头笑得和煦,“你是时候去趟神庙了。”
白浔正襟危坐。
【统,他的语气好像搞传销的,我能不去吗?】
系统任务更新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像是一种有声的嘲讽。
王德贵显然是有点上头,他不管白浔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说下去。
“该准备的东西我都给你备好了,你一路上小心,神山上别的倒还好,就是去的路上,尤其是在走过集市的时候,记得格外小心。”
说到集市,他的语气骤然凝重起来,像是酝酿好一个恐怖故事来吓唬小孩的怪老头:“集市好进不好出,你要千万记得,无论那些东西说什么,都绝对不要给它们任何回应,你没有和这东西打交道的经验,若是一个不留神……”
王德贵板起一张脸,牙齿也在剧烈咬合下发出声音:
“可能我
', ' ')('再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翠芳之前那副摸样了。”
白浔想起那具摊在躺椅上堪称骷髅拟人的惨状,不禁打了个寒战。
王德贵见恐吓成功,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不过嘛,神会庇佑你的。”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白浔就背脊发凉,想起被两个屌支配的恐惧。
他拜别了村长父女,王德贵所说的行囊已经在先前聊天的桌上摆好了,白浔一把拎起扛在肩上,沉甸甸的,却也让人心里踏实。
王德贵眯着一只眼,看自小养起来的青年逆着晨光走出门,又在门口停住,托着包裹回过头来傻笑。
青年眉目柔顺,一双晶亮的眼睛无疑是最大的加分项,无端让人想起雨后的湖。
王德贵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跟着他一起嘴角上翘。
直到看不见青年的影子,他才慢慢地回过神,对着翠芳,缓缓吐出一口气。
“瞧瞧,”他叹道,“这神宠爱起一个人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王德贵像是想起什么,神色又是一变,但最后还是归于平静,他的手抖了又抖,从衣兜里摸出根草来嚼着。
“可能,也是不讲道理。”
翠芳被老爹的话弄晕了,想追问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作罢。
忽然,她鼻头微动,一把打开了白浔的房门。
翠芳指着床铺的方向,疑惑开口:
“爹,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好香!”
王德贵听了这话,也跟着嗅来嗅去。许久,他才带着些不确定开口:
“是夜来香吧?这玩意我小时候见过,晚上香得出奇,到现在都还没散透。”
“是花?哪来的?白浔身上沾了带回来的?”
一听到花,翠芳的眼睛都亮了。
“可能吧,不过我们是没这个福气看到咯,”王德贵笑笑,语气犹疑,“我在本上看到过,这花还有种叫什么花语的,稀罕得很。叫什么……什么——危险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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