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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睛的时候,最先被感知到的是什么?
如果换做之前,白浔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但现在最有存在感的,却是一种潮湿的气味。
像是透不进阳光的密林里腐烂的蘑菇,似乎连空气里都长着霉点子。
白浔本以为这里会是某个校园里阴暗的角落,但睁开眼的时候,却只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双向楼梯,水泥糊的面,边缘十分尖锐,安置在左的扶手上满是绿色的锈斑。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在离他大概五级台阶的上方有一团黑黄黑黄的什么东西。
白浔正准备走上去看,耳边却传来一声细细尖尖的叫。
这个声音不要太熟悉,毕竟之前才被荼毒过耳朵,白浔面无表情地揪住再一次爬到自己耳边的纸人。
“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纸人眨了眨圈圈眼,又用小手把眼睛盖上了:
“但是那个人、那个人没穿衣服!”
听到这话,白浔也迅速伸出手盖住纸人的头:
“做的好,小孩子不该看这些。”
等等,白浔捕捉到了纸人话里的重点,他是说,那里的东西,是个没穿衣服的人?
五级台阶的距离甚至不一定有一米,如果不是他的视力出了问题,那必然是这个鬼域的特殊性,它居然限制了能见度!
真是这样,白浔努力向更远处张望,却发现自己的目光最远只能到达大概十级台阶的样子,再远的地方则是一片混沌,第十级台阶的边缘和那片混沌融合在一起。
似黑非黑,像是隐隐有些光,但白浔心里头有种更诡异的感觉,那或许……是什么东西的眼睛。
但现在显然不是自己吓自己的时候,更何况,大家都是鬼,站出去说不准谁吓谁呢。
白浔心下稍安,试图和台阶上的人对话:
“魏静静?是你吗?我是吴封。”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显然面前的魏境精神不算太好,如果直接叫名字反而可能引起他的应激反应,所以白浔斟酌了一会,决定叫他的外号。
虽然不知道鬼有没有在读取他的记忆之后用过这招,但此时此刻也只能这样做了。
黑黄的背影颤了颤,隐约能看见眼镜片的闪光,魏境的声音传过来:
“吴封?你终于肯出来了?”
白浔不解:“出来?你什么意思?”
“你还好意思问我?”魏境的情绪像是压抑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爆发点,“他妈的又不是我想杀你!你把我骗进这个鬼地方做什么?你想我死?我告诉你我今天要是死在这里你也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我当鬼也不会放过你!大家都是鬼谁怕谁!”
白浔注意到,他哪怕情绪波动如此剧烈,也死死地蹲在那一级小小的台阶上,半步也不敢动。
等等,魏境他知道吴封已经变成鬼了?不不,白浔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应该只是知道有人要谋杀吴封。
但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白浔心里冒出许多个问号,但追问下去显然会刺激到现在的魏境,他缓和了语气:
“我不管你信不信,但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救你的。”
但魏境不说话,白浔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态度,语气强硬了些:
“不信我,你就在这等死吧。”
他不是不想解释,也不是不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道歉,只是现在才到一个陌生的鬼域,周围又危机四伏,如果不能及时得出必要的情报,最后陷在这里的就不仅仅是魏境,更是另外四个人活下去的希望。
魏境显然不吃这套,他一巴掌拍在地板上:
“我要你救我了?你死了都要证明你比我强是不是?我受够了你这副什么都懂的装逼样子,事事都压我一头你心里偷着乐呢是吧?我告诉你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可能对你感恩戴德,你做梦!”
白浔是真的没想到魏境和吴封的关系居然糟糕到了这样的地步。
但是如果设身处地想一想,什么事情都被压一头的感觉确实怪不好受的,也难怪魏境扭曲成这个样子。
白浔安抚住被魏境气得炸毛准备去打架的小纸人,学着魏境的样子,也坐下来,道:
“对不起。”
“我说了我不要你可怜我!”
“我的意思是,如果刚才我的语气不合适,我对此感到抱歉。”
白浔摸着下巴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只是没有看懂这里的规则,想到你可能看懂了,着急上火,所以语气比较急,我对你道歉,是希望你能告诉我。”
他讨教般的诚恳语气显然取悦了魏境,台阶上的人扭了扭身子,清咳一声:
“告诉你也没什么,毕竟我研究出来也没花很长时间。”
耶,计划通,白浔想,别扭的高中生真好哄。
“还好你胆子够小没有乱动,不然现在还能不能站在这里
', ' ')('说话都是个问题,这里的台阶有问题,有的台阶是安全的,有的台阶则会吃人。”
“吃人?”白浔很给面子地附和。
他小心地踩了踩现在脚下的水泥,这是实心的。
“橡皮、水笔、甚至衣服,不管我丢什么东西试探,它们都会被台阶‘吃掉’,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都去了什么地方……还有就是,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听到很急促的脚步声。”
白浔看到魏境赤裸的、发着抖的背影,不禁唏嘘:
“所以你是为了验证这些台阶是不是安全的才脱成这个样子?”
“哼。”
魏境的头低了些:
“有意见憋着,我这叫为了科学献身。”
“好好好,”白浔很给面子,脱下校服外套,一手撑着地面,努力向前递过去,“我十分敬佩你的行为,决定把我的外套送给你,毕竟科学家也会着凉。”
魏境愣了愣,他抱紧手里的校服,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
这个人不是应该同样讨厌自己吗?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但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
毕竟现在有求于自己,殷勤点也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他迅速披上外套,手下意识伸进口袋。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白浔在心里感谢校服外套,虽然丑是丑了点,但是真的方便且能装,祁笙给他的这具身体完美继承了他在兜里放各类小东西的爱好,什么钥匙橡皮铅笔都是常规操作,甚至卡片棒棒糖口香糖还有一包小饼干都在里头。
甚至钥匙还不止一把,家门钥匙班门钥匙连带着各种奇奇怪怪的钥匙,少说十几把,还有指甲钳掏耳勺和各种各样的钥匙扣,拎出来很大一串,看上去就倍有牌面。
但魏境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两根指头捏起那一大圈东西,声音是听得出的嫌弃:
“这是什么东西?你平时就在校服口袋里放这些?”
“是啊!”白浔理所当然,“你不是要试错吗?我这不是正好,少说能过三十级呢!”
白浔看到魏境的身体僵了一瞬,他终于回过头来,厚重的眼镜压在鼻梁上,不可置信地问:
“你自己不——你准备让我替你试?”
“不然呢?”白浔奇道,“我口袋里的饼干和口香糖应该还没过期,你要饿了可以吃点,剩下的就用来找不吃人的台阶,我说的话有不妥的地方吗?”
魏境的语气有些涩,他定定地看向白浔,问道:
“你和我一样,都看不清前面的台阶对吧?”
“是。”
“那你不怕我试了之后提前走,然后告诉你错误的台阶?”
魏境说得笃定,像是已经抛下白浔提前走了似的:
“我只要告诉你错误的台阶,就能少个劲敌,我们之间可没有半分信任……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蠢了?”
白浔沉默了一会,对上魏境的时候,却露出一个笑:
“你会吗?告诉我,魏境,你真的要选择卑鄙的手段,而不是堂堂正正打败我,把我踩在脚下吗?”
五级台阶远的上方,似乎想起了很轻很轻的喘息声。
“你变了,”魏境摘下眼镜,用校服袖子擦拭着,“变得更讨人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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