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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马车在西诏宫前停下,苏明朝第一个兴冲冲地下了马车,正转头看陆渊下来,脑袋瓜却冷不防被身后突然靠近的一个人敲了一下。
“小明朝!好久不见!怎么身高还停留在我肩膀这儿,没长啊?”
这欠揍的声音!
苏明朝顿时怒了,气得转身一脚踩去:“贺兰如意!说了好多遍了,你他妈不准用身高来侮辱我!”
他面前一身红衣的贺兰辞往后灵敏地一退,就让他踩了一个空,语气满是逗弄:“我这是侮辱吗?我说的是大实话啊!”
苏明朝咬牙切齿:“你不要得寸进尺,高兴得太早!你以为着天底下就没比你还高一个头的人了吗?”
说着,他兴奋地往后一喊:“清忍兄,清忍兄!快来!”
贺兰辞纳闷地向他身后看去,眼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从马车上下来。
贺兰辞:“我去……”
还真有比他还高一个头的人!
苏明朝得意洋洋地往陆渊身边一站:“这么看,你不也是个小矮子?”
陆渊:“……”
太久没和同龄人打交道了,陆渊一时不确定,究竟是自己太成熟……还是他们太幼稚了。
贺兰辞毫不示弱:“呵呵,我有时候真感概,小明朝啊你哪来的这么多自信?我都是小矮子,你还这么开心地主动往这位仁兄身边站,不是显得更矮了……矮得差不多看不见了吗?你是真的没心没肺吗?”
苏明朝后知后觉:“……对哦。”
陆渊:“……”
但谁都可以提醒他,就贺兰辞不行!苏明朝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蹦起来追着贺兰辞打:“都是你先说我矮的!都怪你!你才没心没肺!你全家都没心没肺!”
陆渊:“……”
周围人都向追着打闹的两个幼稚鬼投来视线,或好奇或不满:“这俩谁啊?宫里都敢大吵大闹?”
“啧啧,这两位公子你们都不认识?他们靠山可大着呢,哪是我们比得上的,一个御史大夫之子,一个左相大人的小孙子呢!”
陆渊表情冷冷的,见周围人都聚了过来,他被迫牵入众人关注的中心,有些不适应地皱皱眉,正打算转身离开。
贺兰辞却一把躲进了他身后:“陆兄!陆兄是吧?麻烦掩护,掩护我一下!苏明朝逼急了都要咬人了!”
苏明朝骂道:“你才咬人!你全家都咬人!”
贺兰辞躲在陆渊身后哈哈哈大笑,看苏明朝这小子真的不敢上来,又敢嘴开嘲讽了:“你怎么老扯我全家呢?苏明朝,我贺兰如意向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像某些小孩子只会哭着找祖父,哈哈哈哈!”
被内涵了的苏明朝:“啊啊啊啊——贺兰如意,我要杀了你!”
又是一通吵吵嚷嚷,胡闹过后,苏明朝反倒主动向陆渊介绍:“清忍兄,这位穿着人群里最骚红色的,就是御史大夫之子贺兰辞。”
贺兰辞报复性地磋磨了一顿苏明朝的脑袋,笑着面向陆渊拱手道,礼仪气度无可挑剔:“在下贺兰辞,表字如意。”
苏明朝捂着自己的脑袋,不满地瞪了一眼贺兰辞。但陆渊看得出来,即使表面上打打闹闹、互相嫌弃,但二人明显关系很要好。
陆渊点头,也礼貌回礼道:“在下陆渊,字清忍。”
苏明朝在一旁添道,仿佛与有荣焉:“是姑苏陆氏的陆哦!”
贺兰辞也有些诧异:“陆兄竟是姑苏陆氏的公子?真是奇了,怎么四大世家这届选秀都急着塞人进来?”
苏明朝:“听你这话,难不成还有四大世家的公子?”
贺兰辞看了看四周,隐晦地指向远处被众人围绕的清冷公子:“喏,看到那边那人了吗?他就是沈风吟,南楚沈氏的嫡子,名动南楚的大才子!”
苏明朝细细打量那名清冷自持的沈公子,不服地小声嘁了一下:“什么名动南楚的大才子?南楚不就是沈氏自家的地盘?在自家的地盘怎么传自己有多厉害,那都不手到擒来?”
贺兰辞打量着一直不说话的陆渊,看他质朴的一身,心里升起些兴趣,问道:“早就听闻这次大选有姑苏陆氏的嫡长公子参加,看来便是陆兄了。”
陆渊静静抬头,平淡地对上贺兰辞带着兴趣打量的视线。
贺兰辞唇角笑意渐深:“其实我一直好奇……那沈风吟是沈氏嫡脉最小的孩子,尚能名动南楚。而姑苏陆氏唯一的嫡子,为何这些年来从未有过什么盛名传出?”
苏明朝觉得这话实在有些过分打听对方的嫌疑,暗地里使眼色瞪贺兰辞。
贺兰辞真诚道:“陆兄不想答便算了,但在下只是真心好奇而已。”
他顿了顿,道:“唯有十年前,姑苏那位桃李满天下的陆老先生还在世时,传过陆氏有一位小小年纪便才华惊人的神童。只是可惜,后来陆老先生去世,那位神童的消息也渐渐没了……”
“众人皆叹伤仲永,道那位陆小公子随着年纪渐长
', ' ')(',才华渐逝。”
“但在下今日一看,陆兄的气度实在不凡,哪谈得上泯然众人矣,分明还是一颗蒙尘的明珠。”
陆渊平静无波的眸子渐渐深幽,沉默半晌,却不答话。
苏明朝自觉尴尬,连忙打圆场:“贺兰如意你又管不好嘴巴!清忍兄啊,你千万别介意,他人就这样,说话直来直去张嘴就来……”
陆渊摇头:“无妨。是贺兰公子过誉了,幼时所传的不过是虚名,在下本就是才质浅薄之人。”
他抬眸,平静地向二人行礼:“先行告辞。”
说罢,也不再等二人回礼,转身随着其他待选们一同,朝西诏宫内走去。
苏明朝急了,埋怨贺兰辞:“你一天胡说些什么,刚认识第一天你就揭别人的伤疤?好了吧,现在人都被你气走了!”
贺兰辞倒是饶有兴趣地打量陆渊高大沉默的背影,托着下颌道:“我觉得他不会生气。”
苏明朝:“你又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
贺兰辞忽然笑了笑:“这位陆清忍着实有趣。突然觉得这次大选,我不会无聊了呢。”
苏明朝浑身起鸡皮疙瘩:“你得了吧,就你那德行,快别去胡乱招惹人家!”
贺兰辞笑而不语,却打定主意,接下来要和那陆渊多多接触。
尽管二人并未分在一个房间,贺兰辞却总是闲而无事,开始有事没事地往陆渊房间里跑。
陆渊最开始还搭理他几句,过了几天就彻底爱搭不理了。
贺兰辞却一点不觉得碰壁,任陆渊在一旁沉默地看书,他自顾自地都能和自己聊上半天。
大选共三日,分为初选,复选与最终的殿试。前两日过去,最终留下的待选也渐渐少了。
陆渊的房间就最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更给了贺兰辞借口,打着“怕清忍兄你一个人无聊寂寞”的名头,成天往他房间里钻。
是的,这两日骚扰下来,尽管陆渊爱搭不理、态度冷淡,贺兰辞已经自顾自改了称呼,学着苏明朝,亲切地一个劲唤陆渊“清忍兄”了。
待到正式殿选那日,下了几日的连绵阴雨终于停了。帝京上碧空万顷,如被雨水洗拭过的干净,明澈得没有一丝云絮。
南明殿前,乌泱泱站了一排又一排的待选们,或紧张或期待。
苏明朝站在最前面的第一排,望着眼前高大宏伟的宫殿,忽然有些怯然。
这几日和贺兰辞打打闹闹,苏明朝还一直没有实感,自己竟然真的参加了大选。
可以说他是当时头脑一热,听说贺兰辞要被送来参加大选,苏明朝就哭着闹着也要来。
但真的站在了最后一关前,苏明朝忽然产生了怯意。他这才感到自己有多草率,若是没选上就算了,如果真选上了……
他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他真的对那样不确定的、不清楚的未来做好准备了吗?
苏明朝忽然转头,向身后追寻熟悉的身影。人群里远远就看见贺兰辞那显眼的红衣,他瞧见苏明朝望过来,还挥手冲他开开心心地打了个招呼。
苏明朝一时心情复杂,不确定贺兰辞是心中对未来有了打算,还是真的比他还没心没肺。
再往后望去,他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那个高大沉默的身影。
陆渊今日穿了一身上得了台面、不至于殿前失仪的好衣裳,但却是一身淡青灰,看起来毫无特点可言。
他正低垂着眼眸,沉默寡言,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恕苏明朝直言,实在藏不住鹤立鸡群的他。
不谈男人的俊美,也不谈他怎么也藏不住的气度,就光谈他的家世,就足够鹤立鸡群了。
苏明朝忍不住想,陆渊一定是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清楚的打算和规划,对进宫后的生活有过预想,所以才那么抵触被选上。
而非像自己这样,在家里人的宠爱里长大,过得浑浑噩噩,对未来毫未有过清楚的设想。
侍礼太监们唤到他们这组的名字入殿,苏明朝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平静自己的内心,随着引路的宫侍步入了殿中。
南明殿内紫烟袅袅,高高的阶台之上,正中的男子身着淡黑色正服,气度非凡,远远的看不清神色。
他右手下方,还坐了一位白衣男子。同样远远的看不清神色。
苏明朝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抬头直视。只听见侍礼太监尖声唱道:“参见皇后殿下——拜!”
这一排待选们忙随着唱礼声,在被擦得发亮的玉石板上跪下,匍匐行礼:“参见皇后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阶台上正中端坐的谢怀慎淡淡启唇,声音平静却威仪:“免礼。”
他身旁的太监即刻高声唱道:“起——”
苏明朝等人起来,又随侍礼太监转了个方向,面对皇后右下位的白衣男子:“参见淮流君——拜!”
众人再拜,只是比起皇后少了两拜。
再起身时,苏明朝
', ' ')('忍不住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那位传闻中的淮流君。皇后他不敢看,淮流君总敢看上一眼的。
果真君子如玉,见之若清风拂面,令人不由神清气爽。
苏明朝惊叹于他的气度,又赶紧收回视线,规矩地同众人站好,等待上面两位的问话。
……
至日暮时分,南明殿添上新灯,殿选最后一组才从殿中退出。
苏明朝拿着自己被赐的玉如意,一时还有些发懵。
……他竟然真的被选中了?
待选们得到结果便可以回家,等三日后圣旨发下,便要正式进宫了。
皇宫正熙门前,已经聚了熙熙攘攘来接自家公子少爷的马车。苏明朝的小厮们看见他手中的玉如意,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本来全家都以为他是来玩一玩,搞个皇宫三日游的,结果他家小少爷,竟然真的被选中了?
一场大选终于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痛声哭泣,还有人尚在发懵。
苏明朝就属于尚在发懵那一挂的。
待到回家后,避开惊闻消息不舍痛哭的祖母,躲开唠唠叨叨的祖父,苏明朝钻回了自己被窝里,用被子捂住脑袋,还有些没回归神来。
等等……他还没注意,贺兰如意和清忍兄选上了没有?
三日后,圣旨发下,苏明朝祖父——左相苏谌也带来了其他人的消息:贺兰辞与陆渊皆被选上了。
这次大选总共就选了五个人,比上次五年前的入选人数还要少。
除了苏明朝,贺兰辞与陆渊外,当日与苏明朝同车的县令之子——病弱公子白漓也被选上。还有一位就是那名动南楚的大才子沈风吟。
沈风吟也是他们之中唯一被封为侍君的。其余苏明朝等四人,皆是比侍君低一等的位分,同被封为选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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