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弥诺陶洛斯的迷宫(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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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第三层梦境,这是一个冷冰冰的空间。

我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或许是BABARA集团在动物园里单独设置的实验室。这里靠近观赏田的水族馆,模拟海洋的范围远比我了解的还要大。我的头顶有一群艳丽的热带鱼游过,巨大的海龟趴在珊瑚礁上打瞌睡。和前两层梦境一样,这里空荡荡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父亲的梦才如此空旷,他的世界里不需要其他人。

我在走廊里行走,高强度的玻璃在海洋中开辟出一条透明的隧道。我要找到这层梦境的“裴俊白”,他是我在父亲梦境中的锚点,只有找到他,我才能知道确认梦中的时间线。可是他迟迟没有出现,我有点害怕。我想,会不会父亲在上一层梦境中察觉了我的存在,所以他把“我”藏了起来。

“你最近的情绪很不好。”

我忽然听到父亲的声音,心脏霎时停跳了半拍。我闪身屏息躲在转角处,紧张得七上八下。

不过,接下来久久没有传来动静,我又悄悄探出头,看见身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父亲正对着玻璃内的海洋说话。

他比上一层梦境中年轻许多,大概二十出头,虽然面容与我很相似,但是他太严肃了,腰板绷得很直,肩颈的线条又很冷硬。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现在很紧张。

“你躲在哪里,白白?”

我又被吓了一跳,缩回脑袋,以为他发现了我。可是他没有回头。我放松了些许,接着我见到了一条海豚。很小,可能还是未成年。它从海洋深处游来,穿过银色的鱼群,气势汹汹,好似在吓唬它们。

我瞪大了眼睛。

尽管我早已知道,但亲眼见到这一幕,我的心情仍然复杂。

原来,我曾经真的是一条海豚。

父亲见到它出现的一瞬间,僵硬的姿态好像放松了些。他又叫了一声“白白”,但是海豚没有理会他,在海洋中游来游去。他仰着头,把侧脸贴在玻璃上,莹蓝色的光落在他的面庞。他冷峻的神色消融了一些,说话的语气十分温柔:“白白……别不理爸爸。”

它瞥了他一眼。

我的心跳得很快,意识像接触不良的灯泡。那些被篡改过的记忆一股子涌入我的脑海。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过来,白白。”父亲道。

海豚迟疑了一下。尽管我身处父亲的梦中,但是我知道它不会拒绝他。果然,它很快游回了他的身边,隔着玻璃凝视着他的眼睛。

父亲把嘴唇贴在玻璃上,与它亲吻。

它很不耐烦,但没有离开。

他们像恋人一样。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但绝对不是流泪。父亲的梦那么安静,只有我和他,没有第三者,仿佛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梦幻的泡泡里。

我要离开这里,进入下一层梦境。否则,我也会眷恋这里的温情与柔软。

父亲的梦境是通过时间节点构筑的。越深层的梦,时间线越往前。“我”的形象也会随着父亲每个阶段对我的认知发生改变。第一层梦中,“我”的言行举止已经与真正的人类无异,在第二层梦中,“我”明显还没有适应“人类”这个身份,反应比较迟钝,可能生物脑刚移植到仿生躯体里,而在第三层梦中,“我”还是一条海豚。

我迫切想要知道父亲的第四层梦境中会隐藏着怎样的真相。“我”在第四层梦中又会是以何种形态出现。或许,我可以在那里找到一切问题的答案。

就在此时,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白白!”

我正准备离开,回过头去却见到海豚抵着玻璃,激烈地颤抖起来。它忽然疯狂地用前鳍拍打着玻璃缸,向前撞击,好似要挣脱那具哺乳动物的躯体,从玻璃围起来的模拟海洋中逃出去。

父亲试图让它冷静下来。

它发出声音,却更加焦灼。它的阴茎从腹下伸出来,失控地磨蹭着玻璃壁。我感觉眼前像有一团混乱的黑线。原来刚才的安静与温情只是一只脆弱的气球,戳穿之后,还是痛苦的空气。

它羞耻、彷徨又愤怒。它的负面情绪来得荒谬又突然。但我可以理解它,因为我就是它。

“白白,你等等我,等等我……”父亲焦灼地道。

可是它游走了。

它失望得如此迅速,仿佛只是无数次中的其中一次。它消失在蓝色的海洋深处。

父亲怔愣了片刻,脱掉身上的白色实验服,向门口跑出去。

我躲在暗处,他冲出来的时候没有见到我。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不过他的离开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摸索着,沿着玻璃隧道,往海洋深处走。只要一直往前走,我终会走出这层梦的边界。穿过边界,我就会掉落到下一层梦境中。

可是我好像被困在这里了。我走不出去,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我停下来,思考哪里出了问题。难道父亲潜意识将我锁在这里了?毕竟他是梦的主人,是这些空旷的世界里的神。

我看着模拟海洋里的生物,心情烦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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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

这里真的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发疯。

忽然,我的头顶投下了一道阴影。

我下意识抬头往上看,刚才消失的海豚此时正从我头上游过。

它看见了我,我也对上了它的眼睛。

它的眼睛,像海雾一样哀柔。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跌落到第四层梦的。

绚丽却安静得近乎孤独的海洋消失了。我环顾四周,竟无法辨认这是哪里。这是一条空无一人的通道,中央空调哧哧地喷着冷气,空气像结了冰一样。我往前走,前方就是电梯口。

我既忐忑不安又激动难抑。接下来等待我的是什么?真相还是谎言?

我害怕会碰见我的父亲,更对他的答案感到惶恐。我开始疑惑,为什么自己要如此固执地去追问他呢?一无所知、安静乖顺地陪伴在他的身边,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我想着上一层梦中的情景,迟疑了。我讨厌回到那种状态——越思考越清醒,越清醒越孤独。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电梯门忽然打开了。一名仿生人走出来。

我吃惊地看着它。

我不认识它。我甚至无法判断它是Buddie还是Lilith。它的面容很模糊,像打了一团马赛克。但真正让我感到不安的是,父亲的梦中竟出现了除我和他之外的第三人。

“裴先生,我正要去找你。”它话说文质彬彬,“英茉莉博士在负十二层等你。请随我来。”

英茉莉?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其实我不应该这么惊讶。只是父亲很少对我提起她,哪怕她是他的母亲。在我有限且虚假的记忆里,她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我只知道她是山下紫博士的学生,五十年前在全息系统崩溃后离开了PENGUIN集团,在BABARA集团的大力举荐下加入了阿喀琉斯计划,专注生物脑的研究。据说她设计的云计算机Viva里存放着她的思想盒。

我跟着仿生人的身后进入电梯里。电梯直直往下,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下坠。我在害怕。仿生人的体型在高矮肥瘦中不断变换,如同信号不好的电台。或许是时间太过久远,父亲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了,即使在梦中,也无法给它勾勒出一个明确的形象。电梯门再次打开,我忍不住眯起眼睛,白晃晃的灯光把楼层照得亮堂堂的,仿佛是曝光过度的照片。

“请跟上我。”

他说。

他带领我一路来到一间宽敞的实验室。电子仪扫过仿生人脖子上的编号,信息正确,允许通行。我心跳如擂鼓,跟着他往里面走,一扇玻璃门挡在我俩的身前。仿生人输入密码,绿灯显示验证成功,玻璃门打开。

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女人正在里面检测一个机器人。其他工作人员围着她。仿生人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我微微瞪大了眼睛。与其他人不同,她的形象是清晰确切的,但只有她的脸好似被黑色的马克笔涂了一层厚厚的涂鸦,凌乱的线条疯狂且带着恨意,让人感到不适。

父亲讨厌她。哪怕在梦中,也不想见到她。

“怎么现在才来?”

她的声音也经过了失真的处理,像冰冷的机械,模糊了她本来的音色。

我没有回答,微微低下头。这一层梦境中的父亲究竟去了哪里?她会察觉出我与父亲的不同吗?可是她的目光没有在我的脸上多做停留。她转过身对身旁的工作人员吩咐了几句话,其他人便纷纷离开。实验室里很快便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

“跟我来。”她道,语气不容我拒绝。

我只是犹豫了一下,她便回过头来:“怎么?还是在发脾气吗?”

她说话的口吻倒是和生气时的父亲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我下意识回了一句:“没有。”

她便笑了一下,笑声冷冷的,没有什么感情。

她招招手,让我跟着她走。脑后的长马尾像钟摆一样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知道你讨厌我。”她道。

我没有接话,但是我的反应并不重要。她领着我穿过一层层安全门,“滋滋”的电子流扫过她手腕上的银环。

“你讨厌我早早安排好你的一生,将你所有自由卖给BABARA。你喜欢动物,喜欢文学,喜欢在故纸堆里钻研,喜欢在牧原上奔跑。我看过你做的项目,但凡你上点心都不会做得那么垃圾。你在用你幼稚的方式向我宣战。不过,我也知道,不是我在你的体内镶入那个人的基因,你就会成为那个人一样的天才。”

她在最后一道门前停下来,按下她的指纹。电子眼扫过她的虹膜,并记录下她的体温。

“既然如此,那你……”我的话只说了一半,她回过头来。

“所以,我今天想让你见一见它。”

……它?

“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呢。”

她停顿了一下,我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哒,最后一道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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